付小春正在给李沽雪接骨,百忙之中抽空道:“温楼主,抱歉,一时忙乱,忘了着人告与你知道。”
傅岳舟从忡愣之中回过神,见了来人欣喜不已:“大哥!你怎在这里!”
接着他想起了温镜交予他的重任,便顾不上什么婿不婿的连忙拉着温钰讲述琉璃岛上多罗宗种种行事。
温镜没有下死手要圣蕖的命,却不是因为他仁慈,而是给用了圣水的百姓解毒也好,攻琉璃岛也好,或许都还用得上他,此时人还绑在船上,还有十余名白衣僧人和荣五。
苦别方丈也从旁佐证,原来圣蕖也曾找上门寻求庇护,苦别拿大了没同意,没想到晚上就遭到毒手。
事情变得有些大条,温钰立刻被吸引注意,就没空管自家好弟弟的闲事。又是私矿又是掳掠人口,而温钰闻一知十,想的比傅岳舟、温镜等人还要深远。海贸原就是税款大头,扬州又是本朝三大对外港口之一,还是三座之中唯一也连接内运河的,在扬州前哨狼山近旁起了这么一座销金窟,吸纳财源,又有圣水这般控制人的手段,若说多罗欢喜宗只是一股有些野心的江湖势力,温钰是不信的。
几人商定,事不宜迟,人证物证俱全,就由温钰和苦别方丈出面,向州府告发此事。
这些事温镜暂时都不知道,他正听由付听徐搓圆捏扁。右肩的伤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三两下就敷好了药包扎妥当,而后付听徐就开始拿着银针刮刀镊子对着他的左手一阵忙碌,精细程度堪比绣花。
付听徐事先不知给他上了什么药,倒不疼,温镜看了半晌,终于按捺不住:“差不多就行。”这手又不参加选美,又不是手背,等闲谁能瞧见,留些疤又怎么。
付听徐不依,头都没抬:“怎么?疼?”
那倒没有,温镜不愿意承认是心里急着去看李沽雪的状况,只得道:“倒没有,只是有些麻痒。”
付听徐“唔”一声,梅花小铰三两下将翻起的一处皮肉剪去,端的稳准狠,口中道:“那是你怕痒,我这药膏涂了应当没知觉才是,”温镜还待说什么,付听徐眼睛一瞪,威胁道,“三生定魂香我可多的是。”
…下了岛你支棱起来了是不是,温镜无言,只得耐着性子等待。
待到付听徐缝好他整只手掌,温镜立刻原地真香。只见伤处顺着原本的肌理,能缝的地方缝得规规整整,线头几不可见,实在皮肉炸得缺斤短两的地方不知填上什么药膏,也十分平整,三途殿止血的手段又高明,进来时还皮肉模糊的手掌,此时搁远处看不过是有些发红罢了,温镜叹为观止,朝付听徐道谢。
付听徐得意洋洋,正待显摆几句,前一秒还安安生生躺着的青年已经一个打挺蹿出去好远。
此时温钰带着苦别和傅岳舟已经出去,殿中只剩下四面墙角安静侍立的傀儡和案边一躺一站的两人。看见温镜出来,付小春道:“断裂的骨骼和经脉修复容易,内伤则还须修养,或者你们修习内功的武者替他疗伤,旁的已无大碍。”
却仿佛是要跟他作对,他话音还未落石案上李沽雪胸腔陡地一缩,人无意识地震颤两下,而后裸露在外的皮肤表面肉眼可见地结出一层白色的霜。
几人惊讶不已,付听徐伸手一捻,惊道:“乖乖,这是,这是结冰了?”
温镜赶忙握住李沽雪的手,一模之下他心凉了半截,不,不会比入手的皮肤更凉。
这是活人身上会出现的温度吗?跟冰箱似的。温镜去探他鼻息,气息也微弱得几不可闻:“这是怎么…?”
付听徐率先拉住李沽雪的脉,一摸之下也是心惊,脉象虚浮,是经脉受损之象,一息半数,脉象衰弱至此,付听徐慌忙道:“荣五不知道使的什么诡异功法,这内伤、这内伤…”
三途殿修复创口骨骼可称圣手,内伤的事儿就实在是束手无策。
温镜一瞧付听徐的神情便知有变,他一手握着李沽雪冰凉的手,一手空握成拳,仿佛是沉吟良久,又仿佛是一瞬间就做了决定,他道:“我要为他疗伤。”
付听徐很不赞同:“你自己内府就不是完好无损,哪有余力替他疗伤?”
温镜将李沽雪整个人围住,只觉得怀中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大冰块。
付小春又劝道:“疗伤也要看功法,若是两者功法相冲那不仅救不了他,反而可能害了他。”
温镜凝视着李沽雪淡到几乎没有血色的嘴唇,极轻微地摇了摇头:“不会,我与他功法相合。”李沽雪曾说过他本人内功冷厉,而春山诀乃是温热一脉的内力,春来雪融,想必对症。
几人将李沽雪移到一间石室,温镜凝气于掌,就要动手,付听徐见他执意如此,一跺脚:“我去取银针,看看能不能助你一针之力!”
三个人都没有治疗内伤的经验,不过温镜赖好见过两回,内劲没有吝惜地攫住李沽雪两处大穴往里灌注。付听徐在一旁行针,试着借外力引导温镜的内劲往李沽雪伤得最重的左腹凝集,看看能不能起作用。
温镜只觉得疗个伤比打个架还累。打架一掌打出怎么劲大怎么打,可是疗伤却要小心翼翼绝不能用力过猛伤着对方的经脉,还须时刻保持内力均匀绵长,就好比平板支撑绝对比50米难捱,疗伤真的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而且耗费内力也不是说笑的,更别提先前他们夺船血战内力已然损耗了许多。
过得两刻钟,温镜身上经脉已经开始阵痛。这时一直摸着李沽雪手腕的付小春道:“厥口重开,气血拢和,这是在好转!”温镜无声地舒出一口气。
又过得一刻钟,付听徐收针舒一口气道:“老李还是命大,已经能自行化解内息。”
嗯,温镜闭上眼睛,也舒一口气,心想那就好。
有多久没有这么逼着身体在内府之中催生内力了?上一回好像还是刚刚开始练气的时候,他死活不得要领,凝不出真气,得了温钰好一顿打。夜里头他在床上就自己较起了劲,一遍一遍地行脉走气,下狠心逼自己在经脉中感受出那么一丝热力,即使是经脉如同刀割一般疼痛也没放弃。
今日也绝不能放弃。人体失温久了要怎么活,就李沽雪方才那个情形,温镜不敢往下想。付听徐在一旁忧心忡忡:“温兄,你的内劲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么白水似的泼出去你怎么受得住?”
温镜闭着眼睛双手掌心未撤开半寸:“我受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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