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越过万重青山叠嶂,又入小小衣袖方寸之间,撩袖而行的人,看似散尽满袖清风,实则又行走在清风里。
赫连长澈见她意气风发而返,落入凡尘的柳子歇,眼底又盈满笑意,明明还相隔甚远,已开始撩袖,预备去接那几尾活鱼。
这一刻,他见识到了不同于锦衣玉食的凡尘烟火气。
这种感觉很微妙,让他想起了曾经那一包又一包的松子糖。
只是,他已经很多年都没再吃过了,亦如他再也没求过平安符。
松子糖已不好吃,平安符也保不了平安。
他看似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实则一直是踽踽独行,年复一年,月复一月,日复一日。
行的久了,就忘了,其实这世间还有最能抚慰人心的烟火气。
这一刻,烟火气离自己如此近,只要一伸手,就能触碰到。
只稍稍犹豫了一瞬,他便先向那几尾活鱼伸出了手。
风珏跟柳子歇俱是一愣,风珏勾着系鱼的柳条没有松开,柳子歇伸出的手搁置在半空没有退回。
“给我吧,难不成让先生杀生?”赫连长澈低声道。
风珏眉头一凝,她也是先前被他们气糊涂了,竟然忘了这一茬。
可是,王爷又怎会知晓柳子歇不杀生的呢?
赫连长澈瞥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先生连一只山鸡都舍不得杀,”他朝一旁的血迹瞟一眼,“那些血是山鸡的,本王动的手。”
风珏明白了,这两个人串通一气,为了逼真,竟然还宰了一只山鸡?
为了骗她,也是煞费苦心。
刚刚被自己压下去的怒意,又渐渐冒了上来,她敛尽温和,冷了声音,“如此煞费苦心,还真是难为王爷跟先生二位了!”
“是本王。。。是我的不是,我不信这世上有先生这等算无遗策的本事,想一探虚实,所以。。。。。。”
赫连长澈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也会嘴笨,这等理亏之事,实属不好解释。
柳子歇侧移一步,悄悄扯风珏的衣袖,示意她注意分寸些。
风珏横了他一眼,并不当回事,其实她也能想明白,赫连长澈这种皇室长大的人,能信得过谁去?又是在逃离敌军追杀的情况下,初见柳子歇之人,不信乃是常理,怀疑自己跟柳子歇串通一气亦是本能。
她气的不是这些,在溪水边挥剑砍柳的时候,她就想明白了,之所以生气,一是失望于柳子歇拿生死之事骗她,二是柳子歇显然是在此处等候多时,他为什么要等候在此呢?
他在此等候赫连长澈,他想干嘛?
他想入仕,卷入本与他无关之事中去,这才是她生气的地方。
“那王爷,现在探明了吗?”她冷声问。
赫连长澈点头,“探明了,先生之能,实属罕见,实不相瞒,本王在这之前从不信怪力乱神。。。。。。”
不等赫连长澈说完话,风珏手指勾回,提着鱼转身往旁边的细流边走,走出几步,似是觉得不妥,又停步,回身看着身后的两人,“杀生这种事,本人最在行了,王爷和柳先生请回吧。”
说完,她朝赫连长澈颔首行礼,而后自行离去了。
柳子歇听着她这一声柳先生,心底一沉,暗暗咬紧了牙,牙酸。
“既如此,那先生跟本王回吧。”
柳子歇颔首,温润告罪,而后陪着赫连长澈回了草屋。
李贞的伤势重,又因先前莫名其妙的那一折扰乱了心绪,一时情绪紧绷。
此时,看着大家都平和下来,各自忙各自的事,他紧绷的神经瞬时松弛下来,这才有心力来关注自己的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