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刺耳的鸣笛声伴着不断闪烁的红灯愈发衬得余下几人脸色阴郁的可怕,过了许久,就在梁旭博的车子已经开出了近十米,林杳才怒极反笑地挥了挥手:“愣着做什么,还不跟小梁书记一起去看看。”
其余县领导才一个个如梦初醒般纷纷坐进了车子里——无论林杳二人去不去,只要潘志强或者梁旭博有一个人带头,他们就必须跟过去,这件事一二把手可以借口开会躲过,他们却没有这一项权利。
若是上面追究下来,指不定谁会成为替罪羊。
桓妧从刚才开始,确实没想过梁旭博会接下这样一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出了事或者解决不好,他首当其冲会背上这个黑锅;解决好了,全县十几个领导,都不是吃素的,这份功劳,没有人能单独留得住。
按说他这种大家族放下来历练的小辈,只要熬够了资历不犯什么大错误,照样会火箭般升上去,况且她认为他已经想通了怎样才能获得对自身来说最大的利益——如今却全被他重新打乱了。
桓妧闭眼靠在椅背上,觉得命运这种东西,真的很难捉摸。
哪怕自己提醒过了,他也改变过了,却还是逃不掉要被所有人排挤的命运……桓妧第一次觉得可惜,这样的人,不应该就那样死去。
许是她遗憾的气息太过浓郁,坐在旁边的男人毫无预兆地看了过来,桓妧来不及收回自己蹙起的双眉,就这么撞入他的眼中。
梁旭博楞了一下,忽而噗嗤一笑,问道:“你在为我…可惜?”
桓妧被他猜穿了心思,反倒不那么尴尬了,只微微挑起双眼,用眼尾的余光朝对方撇去挑衅般的一笑,目光流转间,仿佛已重新带上了巨大的自信心。
“开始有点儿,现在不了。”
既然觉得可惜,那就再试着帮一把好了——驱除排挤的最好办法,无非就是站在人人不得不追随的位置,如此说来,这次的事,反倒成了一个契机。
平凡的女孩,放在人群里都觉得普通的容貌,这一刻,却好像有什么超脱于皮囊的东西,振翅飞了出来。
车队刚开到大果乡百米开外,就再开不进去了。
郭家营钢坯厂落于大果乡西南,是昭阳最大的钢坯厂,也是这次市里关注的重点,下岗的文件批复下来以后,郭家营首当其冲,而这次闹事的工人,便是以郭家营钢坯厂为主,其他四个厂子的工人为辅,八百余人参与,已经算是大型群体**件。
这个时侯,抓也不是,打也不是,讲道理更是没人听得进去,因此没有一个人愿意过来触这个眉头。
梁旭博刚一下车就被周遭十几个副乡长和村干部围了起来,其他紧随其后的县领导也跟着凑过来,一个个板着脸,皆挂着凝重之色,知道听完村内干部的大致介绍,竟立即有些泄气了。
事情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闹事的工人已经和派出所警察发生过了正面冲突——除去被打伤的乡级干部,另外有两名警察并三个工人,也都受了重。
矛盾似乎已经不可调和。
“小梁书记,你看我们要不要先开个碰头会,商量一下怎么办?”见他开始犹豫,王德兴压下心中幸灾乐祸,小声建议道。
听他一说,余下几人立即点头称是:“对啊,最好再多调过来点儿警力,再好好商量一下对煽动闹事人的处理情况以及下岗职工安置补贴办法。”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没一会儿就代替梁旭博做了决定,男人站在众人之间,平均要高出四周半个头来,只抿着唇一言不发,待周围终于讨论完毕之后,方才转而去询问目前暂时负责的副乡长于泽明:“现在情况怎么样?是“休战了”还是仍在打?”
于泽明顿了顿,忙看向旁边人,站在他身边的年轻人立即代替他回答:“五分钟前刚起过一次冲突,现在里面在骂人。”
梁旭博的目光立即落到他身上。
“可找到了煽动人?”
那青年快速摇头:“锁定了几个,但是人数不少,估算着至少有十来个,其中只有两个是乡里人,剩下的都是生面孔。”
“事情不可能一次就闹成这样,裁员的消息是什么时候由谁放出去的?消息传出去之后,群众闹过几次,上访过几次,乡里又镇压过几次?”
青年目光顿时一动,忙抬起眼,正撞入梁旭博一双沉地见不到底的眸子里,心里咔嚓一下,转眼间,立即避重就轻地答道:“是从五天前开始有人闹事的,到今天一共闹过七回,都没今天的大,上访的时候书记和乡长也在努力想办法……”
“你叫什么?”
青年一愣,脸红了红,慌忙答道:“我叫宁宇,是大果乡的团支部副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