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倒不算白养。就有意识地想培养韩南夏,将来做纪明云的管家,替他打理家业。
时间久了,他这份心思韩南夏也明白了,却什么也不表示,但凭纪老爷安排的顺从样子。
纪明云却急了。活了两辈子,他又不傻,自然也能看出来父亲想做什么,可韩南夏可是他特意救回来以后保不准能让他在半个国内横着走的人,当了他们家管家算是什么?!
可这又不能明着和纪老爷说,更不能直接说“我不要韩南夏做管家”,否则好不容易和姓韩的建立起来的良好的关系岂不是要毁一半?
他只能采取迂回的措施。
两人看书的时候,纪明云就旁敲侧击地:“南夏啊,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韩南夏抬起头看着他,一派温良地笑着:“留在少爷身边陪着少爷不好么?”
纪明云撇撇嘴,急了:“不是不好,只是、只是……南夏,我觉得你应该有更大的作为,这样的话……屈就了。”
韩南夏垂下了眼,淡淡道:“没什么屈就,能陪在少爷身边就是好的。”谁也听不出他的话是真心还是客套。
纪明云也只能安慰自己,姓韩的那么能干,就算只是给他当管家,也能让自己活得比上辈子强很多吧。
等到纪明云好不容易伤好了,经世学堂也复课了。他对此很是怨念,一个夏天都闷在屋里养伤,白费了。
韩南夏看出他不开心,就提出周日的时候和他去街上转转。
纪明云是个静不下来的,自然高兴地应了。
到了周日两人刚走出门,就看见前面一处围了一簇人,指指点点的。
纪明云拉着韩南夏挤上去看,就见两三个家丁推搡着一个年轻人,把他从门口扔出来。那年轻人面目清秀,身上的衣服却皱巴巴的,头发也散乱成一团,他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被人看着也好似一无所觉。
从围观人嘴中大概能了解到年轻人姓周,家乡遭了兵祸,流落到这里到这陈家做了佣人,不知怎么和陈家女儿好上了,却被陈家人发现,才有了这一出。
落在最后的陈家家丁落井下石般往年轻人身上啐了一口,轻蔑道:“一个下人还敢觊觎小姐,做梦!”然后就“砰”的一声,狠狠把陈家后门关上了。
热闹看完了,纪明云没心没肺的,也没什么想法,就拉着韩南夏离开。
韩南夏由着他拉着走,却不由再次看向那倒在地上的年轻人,脑中彷佛还回想着那句话。
不过一个下人,还敢觊觎小姐。
交握的手中已经沁出潮湿的汗水,带着能够烫到人心底的温度。可是转瞬间纪明云就满不在乎地把手放开了,独自兴高采烈地在街上走着。
韩南夏跟在他身后,深深望着他的背影。
没有被拉着的那只手,不知什么时候,指甲已经深深陷入了肉里。
热气消散,冬去春来,时间转瞬即逝。
韩南夏彷佛又长高了许多,纪明云也有长高,但还是比他矮一头。
对于纪明云而言,有一些事是恍如突如其来的。
他都已经几乎要接受“韩南夏是我家管家”这一事实的时候,一个寻常的春夜了,少年突然从外间闯进了他的房间。
少年眉目深邃,一双眼中仿佛浸润着整个深黑色的夜空。十六岁的年纪,已经有了青年般的棱角与沉稳,
他依然迷糊着,半坐起来,顾不上从身上滑下来的被子,半眯着眼睛看着堵在门口的人,下意识道:“南夏,有事吗?”
那人却不发一语,径自走上前,手抵上他**的胸膛,俯下身,轻轻在他唇上印上一个犹带着夜中寒气的吻。
他轻轻说:“阿云,等我回来。”
那双眼深深沉沉地看着他,他只能痴愣愣地看着对方,根本转不过来。然后眼的主人用手遮住他的眼,迅速转身离去,再不回顾。
那之后很久以后纪明云都以为那不过是自己做的奇怪的梦,唯一可以印证的只有再没出现过的韩南夏和他留给纪老爷的一封信。
纪老爷拿着信叹气:“到底是翅膀硬了。”
纪明云虽然也吃惊韩南夏突然的离开,但也没太大的反应。对于他而言,在他把韩南夏带回来的那天,他就等着他的走。这才是正常的,应该发生的事,而不是什么留着当他的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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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事没什么大变化,除了纪明云学乖了,自觉地远着黑三那群人。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辈子他大半时候都和韩南夏在一起,老实本分了许多,那些人也不会盯上他对他过分纠缠。
上辈子纪明云二十岁那年,一个张姓军阀占领了燕明,强占了纪家的房子和家产。后来没过多久这个姓张的又被别人打走,可纪家的房子铺子和其他财产却再没回来过。
仆役都逃的逃散的散,急怒之下,纪父犯了病,躺在床上,日日靠吃汤药吊着命。纪明云是个没用靠不上的,坐山吃空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纪父的药是一大笔开销,为给纪父治病耗尽了最后一丝家底,然而纪父这一躺下,还是再没起来,没过三年便撒手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