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明裳回到柳家已经是夜里亥时三刻。
下午雨停了一阵子,临近大概酉时的时候外头又开始断断续续地下,她交了策论文章从里头出来的时候街上的摊收了大半。
大抵这样的连日阴雨,人们的心也跟着倦怠了下来。
出去的路上她还恰好撞见了宁朝雨。这姑娘瞧着还是有些怯生生的,看她走过来挥了挥手,像是在打招呼一般。
温明裳笑了笑,点点头算是回应。
有国子监的人在门外等她,见到人立刻小跑着过来把她叫住道:“姑娘,阁老请您过去一趟。”
她容色一怔,随即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门口还有些也刚从里头出来的士人,有的听到这番话,轻飘飘地往这边多瞟了两眼,眼神里依旧带着那种熟悉的怀疑。
温明裳也没想着几日前雨中的那些话能彻底打动这些寒门出身的士子,她与这些人有所不同这个事实没法改变,事要一点点做,路也得一步步走。
这场雨下得久,似乎连带着国子监都变得冷清起来。不过同上回不大一样,崔德良临了有事被传进了宫,温明裳不大好先走,只能在昭禄阁等着他。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期间值夜的女官进来给送了份点心,她凑活着吃了些,听着外边的雨声出神。
直到崔德良匆匆踏入昭禄阁。
这么一来二去的折腾,回去得自然就晚了。
府门外的家丁对她这个时候回来也没多说什么,淡淡地问了声安便给开了门。只是甫一踏进去不多时,倒是撞上了个麻烦。
柳卫站在屋檐底下,瞧见她回来冷哼了声,道:“唷,还知道回来啊?”
温明裳皱了下眉。已经是这个点了,这人不在屋里待着,怕是吃错了药才会出来闲逛,估摸着又是来堵自己的。
可她最近也没做什么?
“有事么?”
“我自然是没什么事。”他支起伞,从台阶上缓步走下来站在她跟前,笑道,“就是有些命如草芥的,不知今夜又该如何了。”
温明裳心头一跳,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柳卫大抵是难得见到她面色如此,他眼里似乎带着种报复般的快慰,“什么意思?呵,温明裳,我若是你……”他往前迈了一步,压低声音,“现在就去外头看看,究竟还有那处医馆还开着门。不过想来,大抵是没有的吧?”
这话已经近乎明示。
温明裳整个人打了个寒颤,伞从她手中滑落,她用力推开挡在面前的柳卫,迈步往西苑跑。
错身而过时,柳卫意味不明的一声笑就这么落入了耳中。
鞋履踏入水坑,尘雨迸溅,浇湿了素色的衣袍。
西苑的灯还没灭,风吹得小院里的草木沙沙作响。
“阿娘!”
温明裳推门而入的时候甚至没站稳,险些滑了一跤,但她不敢停留,抬手就去推院门。
“咳咳……”屋内传来几声细微的咳嗽声,紧跟着便是温诗尔熟悉的嗓音,“……跑这么急作甚?”
屋子里点着火盆,温诗尔身上盖着被褥,面色瞧着发白。看见温明裳进来,她眼睛弯了弯,道:“不曾带伞吗?怎得这样跑回来……若是风寒入体该如何是好?”
温明裳没答话,她稍稍平复了一下因着疾跑而变得急促的呼吸,疾步走到床前跪坐下来,伸出手去碰了碰母亲的手腕。
果不其然的满手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