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am惊异于田田的速度:“这么快就到了?我以为你倒了时差还要等明天呢……”
“小朋友,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时间就是银子?”田田很老成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少废话了伺候着吧!”
所谓伺候着,意思就是找个光线充足的独立房间,画板纸币都准备好,生人勿近万事勿扰。基本上所有人画起设计图来都要经历这么一个过程,从开始磨磨蹭蹭到进入状态,到焦躁难耐,到走火入魔,再到濒临崩溃,最后是绝望般的宁静,也就是越过了一个极限,再多郁结的情绪也都平息下来,一笔一画只等着最后结束的那个时刻的到来。
这个“所有人”其实多少是田田的臆想,她当然不知道别人画图是什么样的,反正她作图的过程就是这样。众所周知田田的手绘效果图在公司里算是首屈一指的,一个人的待遇如何要凭实力说话,所以尽管有的人极难相处,却总是不可或缺的。田田已经算是极好相处的了,也还是有这样那样的小怪癖,好在大家彼此都能理解,所以熟悉她这种习性的人一般在“进入状态”之后都不再靠近她。
当程牧阳跋山涉水翻山越岭夜不能寐地追到公司里的时候,很不幸地,正巧遇上了她“走火入魔”阶段的后期。
房间的门是开着的,田田的声音很刺耳地传出来,有些沙哑,程牧阳看见她半挽着头发的背影伏在桌面上,手里拿着一个巨大的标尺。:“Adam?Adam!我说了不要速溶的咖啡,去找现磨的,OK?!”
程牧阳环视了一下四周,离她最近的工作人员也要在10米以外,于是又往前挪了几步。不料田田倏地直起身子,目光凶狠地盯着他所在的地方:“你磨磨蹭蹭的死到哪里去了?!”
程牧阳被她瞪得胆战心惊,心里搜肠刮肚地组织语言,我我我我已经来得很快了,飞机是直达的,到了站就凭记忆找到她住的地方,又被人告知她去了公司里……然而他很快不再想了,因为再走近一点的时候,便可以看到她一下一下地揉着眼睛,纸面上已经落下了几滴没化开的水珠。
程牧阳就慌了,也没有空再多想便上前扳过田田正在微微耸动的肩膀,张开双臂抱住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贴一张萌图……这个狗狗睡不着啊,有心事啊有木有!…………
纠缠(1)
抱住田田的那一刻,程牧阳一直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又落回了原来的地方。他的一只手按在她的发间,很想告诉她不要哭了我来了没事了,来时的路上他也想了很多要说的应该说的话,可真到了该开口的时候却什么话都说不出。
田田哭得是很小声的那种,一下一下地抽泣着,好像受了什么很不得了的委屈一样,呜呜咽咽地对他说:“我手疼……”一边还把手举起来给他看,证明自己不是在虚张声势。她的指间分别还夹着针管笔和铅笔,程牧阳把那几只笔慢慢抽出来,轻轻握住她蜷曲得有些僵硬的手:“疼就别画了。”
“嗯哼哼头也疼,”田田的声音还带着哭过的沙哑鼻音,“到处都疼……”
程牧阳听了觉得有些想笑,但鼻子却微微发酸:“别画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毛头啊,你来接我的么?”她仰起脸来看着他,眼睛里还是红通通的。
“嗯。”毛头君觉得恍然像是回到了二十年前,每天放学她都要蹲在他教室走廊的拐角处自得其乐地玩着什么东西,等到他走到面前居高临下地说一句,走了。然后她就欢天喜地地跳起来说,毛头蝈蝈你来啦!
“为什么来接我?”她红着眼睛问。
呃,这个问题以前可没有问过,看来这世上也不是所有事情都顺理成章的啊,唉,要是能不要理由该多好。
毛头君低头在外套的内兜里掏啊掏,掏出来一个小小黑黑的东西:“这个,拿回来了。”
田田疑惑:“这是什么?”
“U盘,招财肚子里拿出来的,”程牧阳嗫嗫地解释,“我拆了另一个U盘装上了。”
“看了?”田田有些不以为然,也没伸手拿过来。
“嗯。”程牧阳老脸一红,“我想看看里面有什么损坏的文件,能不能帮你复原一下,结果也没怎么损坏。”
“哦。”田田低着头等着他的下文,不料程牧阳居然就这么没下文了。她又抬头看着他,“看过了怎样呢?”
还能怎么样呢,程牧阳想, “怎样都行。”我这不是巴巴追过来了么,要杀要剐还不都随你。
那个U盘容量并不是太大,里面装了零零总总的各种图片,只有一小部分是她平时用的一些制图的软件什么的,其他的就是一些风景照片。角落里有一个文件夹,文件夹其实是压缩且加密的,但那对他来说问题不算大。他先按照田田的习惯试了几个,都没有通过,最后破解开的时候,发现那是一串数字,应该是日期。文件夹打开之后,里面全是照片。说照片也不太恰当,因为那是对着原版的照片一笔笔重新画下来的素描,再用相机翻拍过来的,原版和手绘也都是一一对应的。都是他的照片——不对,是他们的照片。
按照时间的顺序排下来,从他们襁褓时代最初的印记开始,他自己都不知道夹在哪个古老相册里面的满月照、百日照,他们小时候在一起打闹时的场景,他永远表情严肃对比着她永远笑口常开……一直到最近标注的日期,其中的一些照片甚至他自己都毫无印象了。最后的一张日期就是几天之前,画的是他扛着相机的支架走在石阶上的样子。他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直觉就认为这不是她对着照片临摹的,而是凭着记忆一点点复原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