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这个江小姐是用了嘉俊爸的名义介绍过来的,很明显,双方关系匪浅,江小姐称呼嘉俊爸是很亲昵的,又或者她没有真正见过嘉俊爸的名片,只是听到他这样自我介绍而已,总之,她叫得比荀嘉明这个亲侄子还亲昵,荀嘉明都叫stephen,江小姐却直接称呼嘉俊爸为stefan,她说她之前在德国留学,刚毕业回来,对奢侈品买手这一行也有很强的兴趣,正好得到这个机会,便拿着介绍信上前毛遂自荐了。
至于怎么认识荀家人的,江小姐没有明说,只是含糊带过,‘一向有交情’,金曼曼也没有深问,只是解释了面试流程,让她用同样的主题去做个ppt,之后再返回来参加面试,江小姐说她可以排在最后,“我现在就开电脑做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金曼曼不去管她,继续自己的面试,和候选人都好好聊了聊,她比较欢迎家庭型的候选人,野心强的反而不会呆太久,太时髦精的其实也不行,过于爱好奢侈时尚,野心就强,她现在反而明白了为何很多同学不喜欢她,尽管金曼曼和她们没有什么交集,但是她在读书时就很喜欢奢侈时尚,长得又漂亮,难免给人以野心勃勃的感觉,侵略性太强,还处在低位,上位者自然不喜欢她带来的冲击感。
就像是这个江小姐,她在职级上要比金曼曼低,但其余各方面的条件都只有更优秀,或者至少不差于她,她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笑吟吟地坐在那里,有一种气定神闲的感觉,看得出来,她的家境应该不差,不管钱是来自于父母还是金主,反正,这份工作对她来说不是机会,而是个打发时间的头衔。
甚至于,这也可以是别有用心的一块跳板,嘉俊爸想把她放到工作室,很可能有多重目的,除了测试金曼曼的服从程度之外,还有什么呢?监视工作室的内部流程?找找金曼曼的把柄?
江小姐的ppt做得很好,她几乎没有打字就交来了四五页精美文档,金曼曼要她收集比较的是饰板品牌的资料、报价和优缺点,统合成文档方便客户选择,还要附图片,做这样一份ppt需要的时间是不少的,因为资料得自己去找。江小姐的手这么快,只能说明电脑那头有人在帮她做。
她要求的薪资也很少,只要交五险一金,有个出来坐班的地方就够了,一个月七千多元即可,金曼曼看了江小姐填写的表格,不禁笑道,“这一看就是本地家庭。”
江小姐承认,她的确不靠工资养家,“主要是倾慕工作室的平台,感觉能学到很多。”
她算是个加强版的楚君,但是学历没那样光鲜,留学的是欧洲不是美国,而且是出去读硕士,看得出来家底是差了一些的,不过,有了‘stefan’,一切不是问题,楚君上班时都没有名牌套装随便穿的,大多时候一身七八千块钱而已,江小姐浑身上下太多低调的细节了,虽然没有logo,但可以看得到e的小西装,a家的牛仔裤,平底鞋是rv,手里拿的包也是h家的基本款,金曼曼还注意到她戴了一条项链,hw家的入门款,大概也要五六万元,这一身算下来,十几万的行头是跑不掉的。
金曼曼笑着说,“你这是竞争对手来我们这里了解市场的吗?”
江小姐眨眨眼也笑了起来,“没有,我不是事业心很强的那种人,其实就是找份工作做做罢了。”
她的说法前后很难对应,可以说是漏洞百出了,金曼曼姑且收下她的简历,请她之后等通知。送走江小姐后,她和刘豫、林俏开小会,“到底要不要聘她来呢?”
这件事当然要先请示荀嘉明了,他是利益相关方,刘豫说,“她想做什么其实不取决于她自己,要是荀总没意见,我建议你还是聘她,给些杂活让她做就好了,不要进一步
激怒‘stefan’。”
他做了个引号手势,学着荀嘉俊洋洋得意地走路。虽然金曼曼很烦心但也还是忍不住笑了下,“否则——‘stefan’——”
她也做了个鬼脸,“就会捧她也去开工作室,和我们打擂台争生意是吗?”
其实江小姐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她不缺钱,金曼曼开工作室赚的那点,江小姐很可能是不看在眼里的,她做什么不重要,金曼曼是否给stefan这个面子很重要。她给面子,荀嘉俊在港联就不会找她的麻烦,一切好说,她不给面子,那工作室的业务就别想顺利进行了,荀嘉俊总是要出面挑她的麻烦的。
林俏倾向回绝,“没必要的,就让她去开工作室好了,搞砸过几次,就知道生意也不好做。我们能办到的业务她未必就能做好,就算能做到,她有利润可言吗?”她倒是对金曼曼很有信心。
单修谨最大的感想是,“什么生意都不容易做。你现在等于是一个学生跟了好几个老板,都想着支使你干活。”
确实,金曼曼现在的衣食父母太多了,都不能轻易得罪,她已经让荀爵士碰了软钉子,没给嘉俊爸面子,还可能要得罪荀嘉明,又有个被职场性骚扰的林总,和她关系微妙的大股东林俏,这些人全都是动动手指就能为难到她的‘合同者’,这叫金曼曼怎么不觉得工作难做?她现在才知道,原来之前楚君已经算是很理想的对接者了——当然,也是因为她的工作室有林俏的股份,不然,楚经理介绍个亲戚过来工作室上班,你怎么做呢?
“我们小本生意,这样的人情岗多来几个,真是帮这些老板打工了。”她叹口气,也是想着是否可以这样回绝。但刘豫指出这其中的套路,“其实是用不着你花钱的,人情岗嘛,你养她一个月要花多少呢,比如整个用人成本在一万五的话,那你每个月给港联开的工单就可以多开两万到三万的服务费。港联那边是肯定会签字的。”
里应外合之下,受损的只有公司利益,得利的则是高管,工作室维系了高管的人情,也有点小小的赚头。再下一步,可能就是配合荀嘉俊弄虚作假,以次充好,套出来的现金几几分成,有江小姐在,事情都交给她办就好,金曼曼完全可以推说自己并不知情,大头由荀嘉俊拿,她这里肯定也能拿到让人满意的回扣。
一般来说,这么操作的工作室都会注册公司,而且法人是绝对不会自己去当的,金曼曼不可能看得上这样的钱,她又陷入一种逻辑上的两难:如果她不配
合荀嘉俊,极可能办不好荀家这样的case,换句话说,她能赚的钱会非常的有限,但如果她要这样操作来赚钱,这和做荀家的金小姐又有什么不同?荀家的金小姐至少没有面临诉讼的风险,刘豫所描述的这些操作就是在灰色地带踮着脚尖走路,随时都有踏空的风险。
这世上哪有易赚的钱?金曼曼再次感到熟悉的渺小感,现在她对庄园这个案子已经有些倦怠了,如果光是职场上的事情,她还可以耐心处理,但外岛总是把家事和公事混为一谈,金曼曼受到多方压力,这边是房头倾轧,争产风波,那边是觊觎美色,身不由己往前推进的交易。被锁在皮箱里的珠宝,现在成了沉重的负累,因为它们,金曼曼需要一个保险箱,因为一个保险箱,她又需要一套大房子,但她平时压根就不戴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