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普金和我目瞪口呆。老教授憔悴的面孔不停地颤动着,同时露出讥讽的嘲笑。
“真的!在花园里?”
“不,在这里。”
“这里!什么时候?”
“就是现在。”
“福尔摩斯先生,你一定是在开玩笑。我不得不提醒你,这是件极其严肃的事情,不能这样随随便便。”
“考芮姆教授,我的结论的每个论点,都是经过调查核实的,所以我敢肯定它是对的。至于你的动机是什么,以及在这个奇怪的案件中,你扮演了什么角色,我还不能确定。过几分钟你或许会亲口对我讲。为了给你个方便,还是由我来把这两天发生的事叙述一下,这样你也可以明白我还要查问什么。
“有一位妇女昨天走进你的书房,她来的目的是要拿走你写字台柜子里的文件。她身上带有一把钥匙,至于你的钥匙,我已经检查过,你的钥匙上没有那个划痕能够造成的轻微退色。我从有关证据得知,你并不知道她来抢文件,所以,你不是从犯。”
教授吐出一口浓烟,说:“这倒很有趣而且对我颇有启发。那么这位女士的情况,你已经弄清了不少,当然你也能说出她以后的行动喽?”
“不错,先生,我是要说的。起初你的秘书抓住了她,为了脱身,她就抓起小刀向这位秘书刺去。不过,我倾向于把这个案件看成是不幸的偶然事件,因为我认为这位女士并不想刺死秘书;如果是预谋杀人,她必定自己带着武器。结果,她做的事使她非常害怕,她不顾一切地要赶快逃走,不料在和威洛比厮打的时候,她丢了眼镜。她很近视,不戴眼镜什么也看不清。她沿着一个过道跑,以为就是来的时候走的过道,凑巧的是两边过道全铺着椰子毛织的垫子。当她知道走错了的时候,已经太晚了,退路已被切断。怎么办呢?她不能退回去,又不能站在那儿不动,她只好继续向前走。她上了楼梯,推开房门,便来到你的房中。”
老教授坐在那儿,张着嘴,目不转睛地看着福尔摩斯,脸上露出极度的惊讶和恐惧。他故作镇静地耸耸肩,发出一阵假笑。
他说:“福尔摩斯先生,你的推论很不错,可是有一个小漏洞。你知道,我一直在屋里,一整天都没有离开过。”
“考芮姆教授,我知道这一点。”
“那就是说我躺在床上,没有注意到有位妇女来到我屋里?”
“我并没有这样说。你注意到有人来。你和她讲话,你认识她,并且你协助她逃脱。”
教授又高声笑了起来。他猛地立起身,眼睛里飘着最后一线希望。
他大声喊道:“你发疯了!你在说胡话!我帮助她逃脱?她现在在哪儿?”
福尔摩斯指着放在屋子一角的一个高高的书柜,冷静地说:“她在那里。”
刹时,老人惊呆了。他举起颤抖的双手,接着整个躯体却又颓然落倒在椅子上。这时,屋角上的书柜门自动打开了,一位妇女急冲冲地走出来,站在屋子中间。她用很怪的异国语调说:“你对了!你对了!我是在这儿。”
她满身满脸都是一道道的尘土,衣服上还挂着从墙上蹭来的蜘蛛网。她长得并不漂亮,她的体型和脸型正是象福尔摩斯所推测的那样,此外,她的下巴也比较长,显得很顽强。她的视力本来就很差,同时又是刚从暗处到明处,因此她站在那儿眨着两眼,努力要看出我们的位置和身分。尽管她并不漂亮,但是举止端庄,神态从容,表现出一种顽强和豪迈的精神,使在场的人无不为之敬慕。
斯坦莱·霍普金抓住她的手臂,就要给她戴上手铐。她神色庄严地把霍普金轻轻推开。老教授仰靠在扶手椅上,微微颤抖着,目光阴郁地看着她。
她说:“先生,我是被捕了。我站在柜子里可以听到一切,所以我知道你们已经弄清了事实。我愿意交待全部事实,是我杀死了那个青年。你说那是意外事件,这是对的。我不知道我手中拿的是刀子,因为我从桌子上抓起一件东西,便绝望地向那个青年刺去,好让他放开我。我说的是真实情况。”
福尔摩斯说:“夫人,我相信你说的是事实。我看你身体很不好。”
她的脸色很难看,加上一道道的尘土简直显得可怕。她坐到床边上,继续说:
“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可是我仍然要把全部事实告诉你们。我是这个人的妻子。他不是英国人,他是个俄国人,我不想说出他的名字。”
这个老人显得心情激动,他喊道:“安娜,上帝保佑你,上帝保佑你!”
她非常藐视地向着老人看了一眼,说:“塞尔吉斯,你为什么一定要过这种痛苦的生活呢?你一生毁掉了许多人,甚至对于你自己也没有好处。可是是否在上帝召唤你之前,便结束你的生命,这要由你自己决定。但是,我一定要说,不然的话,我便没有时间了。
“先生们,我说过我是这个人的妻子。我们结婚的时候,他已经五十岁,而我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傻姑娘。我在俄国的一个城市上大学,我不想说出这个地名。”
老人又咕哝地说:“安娜,上帝保佑你。”
“你知道,我们是革新家、革命者、无政府主义者。我们人数很多。后来遇到困难,由于一个警长被害,我们有许多人被捕了。而他为了得到一大笔钱,更为了活命,便提供证据,背叛了他的妻子和伙伴。由于他的交待,我们全都被捕了。有的被送上绞刑架,有的被流放到西伯利亚。我被送到西伯利亚,但不是终生流放。我丈夫带着那笔不义之财来到英国,过上了安宁的生活。他知道得很清楚,如果我们的团体知道了他在哪儿,不到一个星期就会结束他的生命。〃老人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又拿起一支烟卷。他说:“安娜,你随便处置我吧,你一向对我很好。”
她说:“我还没有把他的最大罪恶告诉你们。在我们的团体里,有位同志是我现在的朋友,他高尚、大公无私、乐于助人,这些气质我丈夫全没有。他仇视暴力,如果说使用暴力是犯罪的话,我们全都犯过罪,只有他没有。他总是写信给我们,劝我们不要使用暴力。这些信件是可以使他免受刑罚的。我的日记也可以证明,因为我在日记中记述了我对他的感情以及我们每个人的看法。可是我丈夫发现了这些信件和我的日记,就偷偷把它们藏了起来,一面还尽力证明这位年轻人应判死刑。虽然他没有达到目的,但是阿列克谢被当做罪犯送到西伯利亚,在一个盐矿做工。你这个恶棍,你想想,你好好想想,那样高尚的一个人却受着奴隶般的待遇,而你,你的生命就在我手中,可我还是放过了你。”
老人一面吐着烟,一面说:“安娜,你是一个高尚的女人。”
她慢慢站了起来,但是紧接着她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喊叫,便又坐了下去。
她说:“我一定要说完。在我服刑期满以后,我就开始设法寻找这些信件和日记,因为如果俄国政府得到这些东西,便会释放我的朋友。我知道我的丈夫来到了英国。经过几个月的查访,我终于弄清了他的住址。我知道他仍然保存着这些日记,因为当我还在西伯利亚时,他有一次给我写信,信中责备我时引用的是我日记中的话。我清楚地知道,由于他生性报复心强,他一定不会自愿地把日记交还给我。我必须想办法亲自弄到手。因此,我请了一位私人侦探,他到我丈夫家来做秘书——也就是你的第二个秘书,塞尔吉斯。他来不久便很快走了,他发现文件全收在小柜中,并且取了钥匙样。他不愿意做更多的事,便把这栋房的平面图交给了我,并且告诉我,秘书是在楼上住,上午书房里没有人。所以我后来才鼓起最大的勇气,亲自来拿这些东西,东西拿到了,可是,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啊!
“我刚刚拿到日记和信件,正要锁上柜子,这时一个青年抓住了我。那天清早我曾在路上遇见过他,我请他告诉我考芮姆教授的住处,可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