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间,抱厦寂静了一秒。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啪嗒声,那是饰物接连掉落的声音。宫女们或是惊讶或是惊喜,放下手中活计,齐齐福身道:“奴婢给小爷请安!”
芹玉却是经历了别人没有的心理波动。惊喜没有,更多的是惊吓与惊慌——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双手僵硬地附在身前,凭借强大的意志才堪堪压下了痉挛反应,霎那间心乱如麻。
这个时辰,小爷如何会悄无声息出现在这里?
回想那句“你在做什么”,芹玉呼吸一窒,他又看到了多少,是否发现了自己的隐秘动作?
一切太过猝不及防,芹玉差些露了馅。可她毕竟沉稳惯了,很快调整好呼吸,强自镇定面对弘晏的打量,心狂跳而面不改色,与其余宫女一样垂下眼帘,不敢直视主子。
掌事嬷嬷不过出去了一会儿,谁知小爷竟是回了宫,还径直来到抱厦里边,这个他平日从未涉足的地方。
嬷嬷见此措手不及,心下忐忑,站在一旁恭恭敬敬地问道:“芹玉可有逾矩之处?”
芹玉虽得了她的看重,但孰轻孰重,嬷嬷分得很清楚。小爷是她们精心伺候的主子,若小爷不喜欢,换下芹玉又何妨?
弘晏倒没发现芹玉的小动作,他不过刚到而已。
摆摆手制止嬷嬷的话,认真打量面前的清秀宫女,弘晏没从她的脸上发现心虚,于是沉吟几秒,开口道:“她叫芹玉?芹玉没有逾矩的地方。”
凝重的气氛一扫而空,嬷嬷大松了一口气。
芹玉心中大石缓缓落地,微微俯身,露出一个恭谨的笑来,“谢小爷……”
话音未落,弘晏忽然打断了她,目光有些冷:“来人,先搜查芹玉的住处,查完搜身,别让证据长腿跑了,小院容不下吃里扒外的人。”
不过五岁的三头身,圆圆脸嗓音稚嫩,却说出这样的话,听着很是违和,可抱厦众人实在不敢玩笑对待。
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一片哗然!
三喜站在后头,闻言脸色大变,赶忙应是,狠狠剐了芹玉一眼,像要把她凌迟了一般。临门领着搜房的人马去了,那厢,皇上赐下的灰衣侍从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干净利落地拱了拱手,继而望向管事嬷嬷幽冷道:“住处,指路。”
管事嬷嬷身子一软,不再抱有侥幸,忙说:“东边厢房的第三间……”
芹玉清秀的脸唰的变白,直直跪了下来,张张嘴想要辩驳什么,嗓子却如堵塞一般,只能发出一道气音。
铺天盖地的不可置信,以及震惊、绝望接连上涌,怎么会?
她做得这般隐秘,小爷怎么会知晓?!好似明明白白知道她的心思,一寸寸扒开她的皮,让她再也无所遁形!
芹玉再也维持不住镇定了。她白着脸跪在地上,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只要屋里搜不出来,再幸运地躲过搜身,她还是清清白白的二等宫女。
她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弘晏让人搬了小板凳坐着,事无巨细地叮嘱灰衣侍从,却也轻飘飘打破她的希望,“柜门右上角,红木凿出的缝隙里。按我说的去做。”
芹玉眼前一黑,灰衣侍卫再次拱了拱手,转瞬消失不见。
——
抱厦闹出的动静极大,又是毓庆宫宝贝疙瘩的住处,正院关注得很,转眼闹到了太子与太子妃跟前。
太子办差归来,也不扎根书房了,安顿好儿子便去正院用了些膳食。太子妃端坐一旁含笑看着,夫妻时不时说上几句,气氛十分和乐宁静。
大清习俗本为一日两顿,宫中饮食向来是御膳房供应。可弘晏自小就是三餐,皇上迁就孙儿,专给毓庆宫设了厨房,五年来,连带着太子太子妃也变了习惯。
全嬷嬷嘴角带笑,候在帘外欣慰得不得了,主子熬过那段艰难时候,如今总算变得顺心了。
感慨万千之时,弘晏身旁的三喜由宫人领着匆匆赶来,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怒意。全嬷嬷见此咯噔一下,压低声音问:“这是怎么了?”
“抱厦里头的芹玉……一千两以及一根金钗……”三喜低声说着,全嬷嬷霎时没了笑容。
伺候小爷轻忽不得,就算洒扫奴才也要经过层层筛选,何况负责衣饰的二等宫女?太子爷太子妃对此分外上心,可严密防范至此,竟还是出了吃里扒外的东西!
芹玉这个名字,全嬷嬷有着隐约印象。办事踏实,性格沉稳,也不是包衣世家出身,如何会做出这等贪慕虚荣,偷藏银票的事?
一千两不是小数目,光凭二等宫女的月例,万万攒不下来。若是有人重金收买,指使她暗害小爷……
全嬷嬷悚然一惊,生生制住上报的步伐,低声问三喜:“可有搜身?”
三喜摇摇头,为难地说:“芹玉反抗太过激烈,又是女子,掌事嬷嬷制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