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金云等几个婢女守着,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碗冒着热气的汤药,手心攥出了冷汗。
外间,老道祝先生和张太医等人坐立难安,时不时地扬着耳朵听着内间的声响,嘴中还不停念叨着些晦涩听不懂的药名。
院中,王大伴拖着胖胖的身躯跟着景安帝身后急忙赶来,正好与神色焦急的安国公世子姜曜撞在一起,而姜曜的身后不远处,是闻声前来的安国公和端敏长公主夫妇。
“药呢?”景安帝看也不看长公主一眼,迈着大步进去,皱着眉询问张太医。
他的身上还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可见是立刻下早朝赶了过来,连常服都未换。
“药,已经被那姓陆的小子端进去了,女娃娃也醒了。”祝玄青哼了一声,即便对着九五至尊脸色也不太好看。
是他们执意要女娃娃活着,根本没有问过女娃娃自己的意见。
闻言,景安帝没有计较他的不敬,高大的身躯往里去,目光宛若黑夜中的雄鹰一般犀利。
他的身后,姜曜与端敏长公主等人也要跟着进去,被祝玄青阴阳怪气地刺了一句,“进去那么多人做什么?怕女娃娃看不到你们心中不舒坦?”
“事关妹妹的身体,这个时候我当然要在。祝先生,药是您亲手所制,您也请进。”端敏长公主神色一厉,习惯性地开口欲叱责祝玄青大胆,姜曜拦下了她,礼貌请祝玄青一同进去。
见他知礼,祝玄青的脸色好看了那么一丝,不耐烦地解释,“那两人在里面已经足够了,进去那么多人反而会引起女娃娃的不安。”
反正药喝下一切都成定局,这些人看着对女娃娃也没那么重要。
姜曜脸上显出一丝尴尬,安国公轻咳了一声,他才反应过来垂下头放下了手。
他们一同在外间坐下,相顾无言。
不过,轻微的声音还是被醒来不久的姜昭听见了,她看着端着药碗的陆表兄和一脸威严的皇帝舅舅,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外面是不是有好多人?我听到大哥的声音了。”和祝玄青想的相反,她显得有些兴奋,毕竟无论关系亲疏远近,有人关心自己的感觉很好。
提及姜曜,陆照不愿多说,他淡淡嗯了一声,拿起了汤匙放在了姜昭的唇边,温柔的目光直直看着她,似水。
对于他的举动,景安帝没有说什么,手指不停地摩挲手上的玉扳指,明黄色的龙袍即便在暗室中也熠熠生辉。
他握有全天下,手上有身为帝王至高的权柄,可对于生死他还是无能为力。
但看着姜昭那水汪汪的眼睛,他沉吟了一瞬沉声开口,“盘奴,若你这次身体好了,朕就破例一次允准陆明德做你的郡马。”
不过,即便嫁给陆照,公主府还是得给盘奴留着,陆照那宅子,定是简陋无比,如何能让金枝玉叶落脚?
景安帝已经想好了,除了个郡马的名头与驸马不同,陆照以后其他一应按照驸马的规矩来。
盘奴身边的女官得配好,陆照自己也得住进公主府来。日后若有不敬之处,和离也不是难事。
闻言,姜昭直接一口吞下了滋味气味都无比奇怪的汤药,重重点了下头,过了一瞬又忍不住开口,“那舅舅不能限制陆表兄的官路。”
历来景朝的驸马郡马得了尚主的待遇后,官途一道就没旁人顺利了,被安排的职位大多没有实权。
当然,郡马是要比驸马好一些的。
“小盘奴的胳膊肘这就往外拐了。”景安帝被她的话气笑,没好气地挑了下眉,陆照的官路还不算顺坦?别人坐到侍郎的位置上都要耗费一二十年,单程立也花了好多年。
“哪有?陆表兄要是贪官污吏,我肯定向着舅舅呀。玄冥司也不会徇私枉法的!”姜昭下意识地反驳,又吞了一口药。
等到她反应过来自己的话后,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已经下去了一大半,陆照正抿着薄唇看着她。
姜昭不说话了,低眉垂眼地吞咽药汤来,她似乎再说下去很有可能就将自己玄冥司月使的身份暴露了?
不过,陆表兄听了她的话怎么没有反应?难道舅舅准了他们的婚事陆表兄不开心吗?陆表兄他怎么不笑一笑啊?
姜昭脑袋胡乱想着,心情一点一点地变得低落起来,还有些委屈巴巴的,这和她想象当中的完全不一样啊。
陆表兄神色冷峻,似乎并不开心。
可昨夜,他又那样激烈和热情……不行,皇帝舅舅还在这里,她不能细想。
一刻钟后,一碗药连药渣都没有剩下。
陆照的唇色已经抿地发白,放下药碗的时候骨节匀称的手指竟然在微微颤抖。
景安帝的脸色也随之变得凝重起来,目光盯着姜昭不放。
终于,姜昭从他们的反应中发现了一丝不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品了品嘴中极腥极苦的滋味,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感觉药汤里面放了血……”
得益于简知鸿总是让她喝像血灵芝、鹿血等那般奇奇怪怪的补药,姜昭对血的滋味并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