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立寻到的游士姓祝,他出现在陆照面前的时候披头散发,身着宽袍大袖,看上去不像是医者反而像是一位落拓的狂生。
事实上,他的性格也像是狂生,面对吏部侍郎程立爱搭不理的模样,相反程立对他倒是极为客气。
程立唤他祝先生,又向陆照这个得意门生简单说明了认识祝先生的过程,“数年前老夫回梧州探亲,路上遇到祝先生被几个乡绅为难,替他解了围。祝先生替卢尚书看病便是为了还那次的人情。”
“祝先生是道医,师从龙虎山,和普通的医者们有很大的差别。”程立深知修道之人的性情古怪,并不在意他的态度。
陆照闻言,依照礼数也喊了一声,“祝先生。”
祝玄青被程立好说歹说才来见陆照,脸上的神色颇为不耐烦,此时陆照向他行礼,他随意瞥了一眼,漫不经心的态度顿时收了起来。
眼前这个年轻人不仅面相古怪至极,身上的血腥气也颇为浓重,像是近日内杀了数千人。
甩了甩袖子,祝玄青脸上含怒,转身一句话不说就要离开,被程立拦住才冷笑指着陆照,“程大人,你的好门生杀人如麻,身上的血还没有干呢!”
程立愣了一下,陆照闻言却神色不变,平静道,“为了私利杀人的人是畜生,以杀止杀的人是度生者。祝先生,你以为呢?”
“祝先生有所不知,陆明德方从东海回来,东海官民才与倭寇鏖战,他身上有血腥气实属正常。”程立知晓祝玄青甩袖离开的原因,也开口解释。
祝玄青也知道倭寇常年杀害海边的百姓,哼了一声才又走到陆照面前,“老夫观你面相,上半部分又煞又孤,合该亡父又亡母,妻不爱子不亲,最后早早惨死。”
“不过听你后半句话说的也算有两分道理,老夫再与你看一看,呵,下半部分又变了。官运亨通,逢凶化吉,妻缘与子缘也全都变了……变得,啧,老夫也看不透了。”
祝玄青神神叨叨地盯着陆照说了一通,便是程立在一旁听着也觉得祝先生的话有些恶毒。
唯有陆照听了这话,眼眸晦暗,神色变得极为认真,“照想请祝先生医治一人,祝先生若有所托,照必倾尽全力做到。”
他已经确定了这位似狂生的祝先生身怀真本事,极有可能治好小郡主的身体。
自己重活一世的事情光怪陆离神鬼莫测,他却能看出一二分的端倪。
“你要老夫帮你救谁?”祝玄青越看陆照的面相兴趣越大,径直开口问他。
程立也扬眉看向陆照,他知道自己的门生父母双亡,且和族人也不亲。那么是谁让陆照一路从东海回到京城,衣服都来不及换就来寻大夫?
“照想请祝先生为明月郡主诊治。”陆照顶着两道探寻的视线,未曾迟疑,温声道。
“听起来是个女娃娃。”
“可是与你一同在东海的长恩侯拜托于你?”
祝玄青同程立一起出声,甚至程立说话的速度还要更快一些。
京城中谁人不知,前不久明月郡主病重险些就和李太后一起去了。程立在朝中为官,也和同僚不只感慨过一次,明月郡主的身体决定当日陛下上朝时的心情,这些时日陛下的脸色一直难看,他们这些臣子便都猜到明月郡主的身体并没有好转。
可是陆照同陛下的掌上明珠如何也扯不上关系,不是说他和安国公府的庶房才是亲戚吗?程立于是乎就联想到了和陆照一起去东海的长恩侯身上,长恩侯是明月郡主的嫡亲兄长,关心妹妹的身体情有可原。
闻言,陆照神色顿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非也。座师,是学生自己想要祝先生医治郡主。”
“学生心悦明月郡主。”他看着程立,说出了一直藏在心里的话。
程立震惊不已,随手又扭下来一根胡须,久久说不出话来。他敢说,这是他为官多年最为失态的一次。
倒是祝玄青觉得程立太过于大惊小怪,随口道,“男娃娃要老夫去救一个女娃娃,不是因为喜欢她想要娶她还能为了什么。”
“你还要求娶明月郡主?”程立大为惊讶,看向陆照的眼神很奇怪。
“照也希望有这么一日,”陆照眼眸含笑,脸上浮现出一分温柔,“到那一日,照还要请座师为我提亲。”
“这……”程立说不出话来了,原本想要为陆照说媒的心思彻底消失。
祝玄青听到这里却有些不耐烦了,不就是治一个女娃娃吗?来来回回地刨根问底。
“带着老夫走吧,磨磨蹭蹭地再过两年你也娶不上女娃娃。”
陆照欣然应允,朝着程立拱了拱手,出了程府的门立刻带着祝玄青往公主府去。
他们走后,程立还在原地呆着,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自己腆着老脸为门生向陛下提亲的画面,手上用力直接拽下了两根胡须。
明月郡主,哪是轻易能娶到的?她可是千百年来第一个被皇帝亲手养在干清宫的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