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粗大的树干,潺潺流水、荫绿青苔,走过坑洼积水的踏脚石,一间毛坯红砖房扎在角落,门口钉着一块生锈的标识牌,近了,依稀能看清上面的字:太队长。
“那什么酮,还在吃吗?”陈安将铁锹伸进溪水,涤去泥块,清澈的水瞬间混浊。“你也来洗洗,别弄脏了我屋子。”
乔司覷向简陋的砖房,门口的石阶上长满苔藓,会嫌弃她脚上的一点泥吗?“美沙。酮。药物替代只是暂时的,前几天都在溯洲,蒲葵说可以停了。”
“啥药物替代,就是名头好听,那玩意不就是毒。品吗?跟海。洛。因一个道理。”他脚底掠水,冲去泥块,然后走到门前蹭苔藓。
“是什么都行,反正已经停药了,戒。毒也算熬过了第一个阶段。”乔司眼尖,瞥见那蹭下来的泥块有个小蜗牛,还能动。
生态圈怪丰富的。
“后面才难熬,没有毒。品撑着,生不如死。你要是还在家里晃荡,迟早被发现。”他开了门,屋内只有一张床,一矮柜,一条凳。
蛮宽敞。
“你要是不肯说,就装得好点,别回家,不然家里人又要担心你,又要照顾你面子。”
矮柜上的王八见到生人,脖子长长探出,蛇似的,又丑又鲜活。
乔司敲了敲玻璃缸,它立马缩了回去。“我得回去,我女儿要比赛了。”
“回去见她一面,然后呢?又躲起来?还不如不出现。都当妈的人了,行事作风还是小孩子样。”陈安坐在床沿,脱下解放鞋,躺在床上,舒服地叹息。“没事就走吧,这里睡不了活人。”
“我答应她了,总不能言而无信。”
“那你干脆坦白,好好在家养着,让你老婆看着你,也能戒得快些。”
乔司犹豫了一会,摇头。“我女儿太小了。”
陈安冷切了一声。“你心里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当英雄当惯了是吧,染上毒。品是很丢人,你要是早点坦白,早在瓦低就戒了!自己硬撑,我看你能撑多久,死要面子活受罪。”
乔司转身,故意刺激他。“师父,你又为什么不肯和虎子见面?局里拨乱反正,恢复了你的名誉,畏罪自杀改成牺牲,更符合你心里英雄的结局,不是吗?”
“你懂个屁!滚滚滚!爱咋样咋样!”陈安怒了,抄起湿漉漉的解放鞋扔过来。
乔司不躲不闪,鞋子擦身而过。“我告诉虎子你还活着,他等你联系他。”
另一只解放鞋砸向乔司,不偏不倚,在她大腿上留下湿泥的印子。“滚!”
比起英雄主义,老一辈的警察更甚,甚至会一厢情愿地做出最让人难以理解的选择。
乔司视陈安为父,理解甚至认同他的选择,但也希望他不要孤苦余生。死者固然可惜,生者就别再难为自己了。
“记得联系他,我回家了!”乔司捡起两只鞋,扔回去,正中床上的矮胖子,夺门而出。
陈安气得不行,当初就不该收她,就应该扔到派出所当一辈子片警!
“对了,这王八能活多久?怎么感觉大了两圈?”门口探出一个卷毛脑袋,贱兮兮地问。
“你才王八!说了八百遍,这是鳄龟!”
“换个水吧,脏得都快变异了。”
啪啪——
两只鞋子飞出,好一会,门口再没人出现。
陈安气劲消了,摸出手机,摩挲许久,余光瞥见窗台上的绿牡丹,繁茂的盆栽中有一枝缺口枝蔓,迟迟不长,仿佛在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