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宿曲异动。
不是哗变,是密表上疏。
他携家卒杀了府中监视的东厂探子,以微言大义礼携重金贿赂了宫中一名内侍,向夏邑年递交了疏策。
长奏中列了四十一条符柏楠的重罪,弑杀肆贪,入朝不趋,其中还包含了其妹王颖川查明的郑孔死因,最重要的,白隐砚的事也在列中。
世事如棋。
符柏楠迅速起身。
“不必遮掩了,你马上去找小九,让他把那些没走远的都召回来,然后去找凉钰迁,让他们现在就动手清理宫中。”
他披了件薄斗篷,边走边道:“让他们做好他们那份儿,至于皇上那儿,你告诉凉钰迁等我半个时辰。”
“是。”
二人快步出屋,在院门前分道扬镳,符柏楠转头去了夏平幼的殿宇。
夜中无声。
到殿前时,他没有惊动守夜宫人,极静地攀入院内。
夜半时分,殿中微烛透窗纱,朦胧中他见到夏平幼斜身安睡,金砖上散落一地白宣,上描着数十个人影。符肆倚着脚踏浅眠,手搭在榻沿,与她的,距了跨不过去的一指之遥。
符柏楠看了片刻,垂眼在窗柩上照暗记轻敲了几下,转身去了偏殿。
等过许时,殿门悄无声息地被开启,又合上。
符柏楠转过身。
殿中无光,轩窗薄露,暗淡惨光下只见得依稀轮廓,一道影立在门前。
来人没有言语,前行几步,忽而嗵一声跪下,猛磕了三个长头。
最后一下,他没有抬起来。
殿中纱窗透月白,符柏楠自黑暗中走入这惨白里,袍角暗纹流光一变,映出图案。
绣飞禽纹走兽,厚重官袍一加身,你我谁人不是衣冠禽兽。
岑寂许时,符柏楠低声开口。
“符肆。”
他道。
“本督送你来此之前说过甚么,你可还记得。”
“儿子……记得。”
符肆的声音闷在下方,压抑而浮抖。“干爹说了,不能令您失望,还说……儿子是您的退路。”
“答得好。”符柏楠声音很轻柔。“你倒是有日子没叫过这声干爹,也有日子,没自称过儿子了。”
他蹲下身,抬起符肆的脸。
月色下,他的手长伸进符肆跪着的黑暗中,一把掐住了他的咽喉。
“肆儿,你既还认我这个干爹,那你便再答干爹一句。”他凑到符肆耳畔,轻轻地道:“你说若是做儿子的要断干爹的退路,干爹我……安能不断他生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