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国,北海岸边。
“当家的!阿狸阿松!回家造饭啦!”,一个渔妇站在岸边,冲着海的方向大声喊。
她往西边看,太阳落下远处隐约可见的重峦叠嶂,已经没入山谷不见。往东边看,不远处的海边,一个穿着粗布短袄褥裙的年轻女子背着一个小小的背篓,正在沙地和礁石间捉小螃蟹,挖螺贝——那是阿狸;海上几条小小的渔船,其中一条上,一个穿着大襟衫笼裤、头戴青箬笠的中年男子和一个同样打扮的年轻男子,正布网、打鱼、收网——正是自己的丈夫和儿子。
天色渐暗,但空中仍旧流云浮动,旖光霓彩,远远看去,撒开的渔网上扬起点点水珠,霞光返照,海面上清风细浪,波光粼粼。男子们收了网,里面三十几条大大小小的银鱼使劲扑腾,这一网收获实在丰厚,年轻男子咧着嘴笑,冲着岸上的老妇人大喊:“娘!听见啦!我再撒一网就回去!”
阿狸十分专心致志,似乎没有听见妇人的呼唤,她此刻正好看见礁石缝隙里,一个软乎乎带着小刺的东西在她手指的碰触下猛的一缩,她赶紧用双手又堵又挖,把它从礁石缝里拽了出来,一条不大不小湿湿滑滑的海参在她掌中蜷成一团,她开心的把它扔进背篓里。
天已经黑了,两个男人上了岸,年轻男子叫阿狸一起回家,三个人带着全部收获回到家中的茅草屋,屋子里仅有的一盏油灯的灯火异常微弱,桌上摆着些腌制的小鱼小虾,一盘蒸螺,一盘炒贝,难得的是还有两张面饼子。
阿狸对老妇人说:“贵婶,我今天不仅挖了不少螺贝,捡了不少小螃蟹,还在石缝里挖到两条海参呢!”
妇人欣喜的点点头:“这海参么,到时候我清洗干净,晒成干,能换不少银钱。”
叫阿松的年轻人也对老妇人说:“娘,自从阿狸来了咱家,这海上的天气好,我们的运气更好!今天一天捕得鱼,都赶上过去几个月的了!”
妇人笑看儿子,他黝黑冒着汗的脸上露出朴实无华的笑容,妇人给自己的丈夫、儿子和阿狸各自夹了一筷子螺贝小腌鱼儿,阿松则将拿起一块饼子,撕了一大半递给阿狸,阿狸抬头对着阿松一笑,“谢谢阿松哥。”,这一声谢谢惹得阿松脸上发烫,灯火幽暗,他脸又黑,谁也看不见。
阿狸几口就把饼子吃完了,显然还没吃饱。阿松想了想,又把自己手里的小半块饼子也递给阿狸。阿狸却把饼推了回去,“阿松哥,你和贵叔明日还要出海,你吃!”
妇人看见了不免一乐,说:“别你推我让的啦!这几日捕了这么多鱼,我们也庆贺庆贺,我去收拾两条出来,蒸给你们吃!”
吃完了饭,阿狸去洗好了碗筷,集体早早上炕睡觉。四个人睡在一张炕上。阿狸挨着贵婶睡在她的外侧,贵婶则挨着贵叔,贵叔外侧才是阿松。阿狸阿松早已经睡着了,偶尔还能听到几声此起彼伏的轻鼾。贵婶却一直无法入睡,她推推自己的丈夫,轻声说:“当家的!你睡了?”
“还没,快了!咋了?”,贵叔连眼睛都懒得睁。
“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有啥事明早再说吧!”,贵叔稍微侧了侧身体,依旧懒得睁眼。
“明早两个孩子都醒了,还咋说?”
贵叔叹了一口气,终于睁开眼睛道,“那你说呗。”
“你说这阿狸到底什么来历?”
贵叔半醒不醒:“我哪里知道?你问我,我去问谁?”
贵婶干脆直接说:“我是在想吧,阿松早就过了娶亲的年纪了。咱家因为太穷,这附近渔村里的人家,人家看不上他,他更是也没看上人家。但自从这阿狸来了,他这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她。这阿狸被咱们家救起来,莫不是天意?老天要给咱们降下一个儿媳,你觉得如何?”
贵叔这时终于清醒了,他琢磨了一下,微微摆头:“我看这阿狸可不是普通人呐!你在咱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可见过这等长相这等穿着的村姑?她当时身上穿着的那件衣服,头上戴着的银冠银钗,都不是普通百姓穿戴得起的吧?我们又不知道她来历,这万一哪一天她家人找来了?我们怎么跟人家交代?更何况,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许配过人家了……”
贵婶听着自己丈夫这话十分有道理,幽幽叹了一口气,“哎……难得阿狸这孩子又美丽又勤劳聪明,我是真喜欢她啊!她要是没失忆就好啦……你说一个人怎么就能把什么都忘了,只记得自己一个小名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