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奚奴跟在他背后:“公——”
话音戛然而止。
院子里人黑压压的,月光之下,一个管事打扮的仆从正跪在地上,将头磕得“邦邦”响。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小人下午稍一走神孟公子就撞了柱,是小人的错,小人失职,求王爷饶命,求王爷开恩呐!“
奴才的声调惊恐曲折,匍匐在地不断往前爬,但被花影里探出的一只皂靴毫不留情地踢开。
男声极低,沉沉的。
“知道失职,还不去领罚?”
奴才脸色惨白:“王爷……”
来不及申辩,背后已走出两列甲兵,用夹棍压着管事的小腿内一折,再挟着腋下拖行到了黑暗中。
接着响起管事杀猪般的嚎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这破音听得孟欢后背一凉。
站着的暴君,名……名不虚传。
孟欢刚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关门进屋,那低音却盘旋在了自己的头顶,轻轻一句:“谁?”
毛骨悚然,像是能把人的皮剐下来。
孟欢没想到和摄政王的照面来得这么快,僵硬转动脖颈,顺着花枝的阴影小心翼翼看去,望到了那里站着的一道身影。
青年身量极高,衣衫下摆及地,内里的赤裳绣着暗金纹路,两肩各织一条锦绣蟠龙,腰环绶带,身姿挺拔如芝兰玉树,一只手拢在袖中,另一只手不急不缓地盘着一条白玉珠串。
珠串在他手中一粒一粒地送,刚责骂了下人,指尖却无任何停顿。
阴影里孟欢看不清他的五官,只恍惚觉得鼻梁犀挺,唇瓣犀薄,眼睛处蒙了一层雪白的薄纱,带过耳背,束在头顶的玉冠处。
——看到这条白纱孟认就懂了,这是摄政王蔺泊舟。
大奸臣,佞臣贼子。
内在残暴如修罗,外在俊美如佛子。
小奚奴舔了舔唇,问:“公、公子,你还逃吗?”
“…………”
孟欢凉凉地看他:“住口。”
蔺泊舟站在那里,没什么动作,听管事的叫得极凄厉了,便轻轻地抬了抬手。
士卒立刻放下棍子,将后背血迹斑斑的管事抬上来。
他身后站着的清客,山行说话了:“晦气,连个人都看不住,就知道推牌九打马球。先留你一条狗命,下次再犯,王爷定不会轻饶你。”
那管事带着哭腔:“小人明白,小人明白,谢王爷开恩。”
“滚吧。”山行吩咐下人,“把他抬回去。”
眼见着这管事被抬走,院子里恢复了安静。
短暂的沉默中,孟欢感觉到,摄政王蔺泊舟的目光再次落到了自己身上。
孟欢后背直接凉了。
感觉自己是一只柔弱的小兔子,被蔺泊舟拈在指尖,肆意捏耳朵摸肚皮,连句话都不敢说。
气氛有点尴尬,孟欢鼓起勇气,生涩地朝他笑道:“夫,夫君……”
隔着薄纱,蔺泊舟双眸消去了几分阴鸷,但注视人时的寒彻感不减。他半侧过头,发缕垂落遮挡了额角,唇似乎轻轻牵了一下。
轻描淡写的声音,顺着风吹过来。
“不是说性子很烈吗?”
孟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