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滚溅起一阵烟尘,沈幽幽问:“那这朱思本的《舆地图》,也是在百年前的天地大变之中丢失的么?”
莫允离摇摇头道:“并不是,在朝代更替之时,这地图和地理志,都极容易散轶。一把火,就将它们全部烧光了。”
说着宁行空已经探出身子去,点亮了挂在车前的灯。四野茫茫,逐渐被黑暗笼罩。狂风呼啸,宁行空用上真气,才好不容易点亮了灯。
莫允离问:“我们还需要多久才能到?现在城门已经关了,今晚我们进不了城了。”
上官冷鹰回答道:“公主不要担心,现在我们已经走上了官道,这条路我和裴女官之前走过。再走一个时辰,我们就能看到村落了。今夜我们借宿村中吧。”
公主从马车中探出头去,抬头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天空。
天上星月皆无,旷野一片漆黑,他们马车之前的挂着的灯,在这令人窒息的黑暗之中,好像一点流萤,在风中颤抖,似乎马上就要熄灭。
莫允离轻声道:“我们好像在黑暗的河流之上漂流。”
莫允离借着黑暗,深深地凝视着宁行空,她心中似乎出现了一点微茫的光芒,她的脑海中浮现起了种种和宁行空在一起的情景。
在这样的黑暗之中,莫允离只觉得,此刻的宁行空更像她的小哥哥了。她忍不住回过头来,轻声问阿诺金糕:“金糕,小哥哥联系过你么?他可曾说过要见本宫么?”
阿诺金糕顿了顿,有点迟疑地道:“公主殿下,您不要着急……”
冷鹰忽然在马车前面道:“公主殿下,宁骥他,是不想来见您吧。您在宫中之时,他有重重顾虑,如今您在巡狩天下,他若真心想见您,早就来了。”
莫允离轻声问金糕:“是这样么?”
裴媛只怪冷鹰太哪壶不开提哪壶。公主如何思念宁骥,他们每个人都很清楚。她道:“公主殿下,您别听冷鹰的。各种内情,我们都不知道,冷鹰你别妄加揣测。”
莫允离轻轻叹道:“金糕,你不要害怕本宫伤心,就不敢对本宫讲实话。小哥哥他……他只要还活在世上,过得开心,本宫就很开心了。他若不想见本宫,那就不必见了。”
“不!”宁行空忽然开口了,虽然在黑暗之中,莫允离却觉得他的目光都燃烧起来了:“宁骥王子他,他怎么会不思念公主呢?公主殿下,您是世上最美丽最聪明的女孩子,谁只要见过您,就不会忘记您。您这样牵挂他,他自然会百倍千倍地牵挂您!”
车中变得安静起来。宁行空的话,说的非常真挚,让人不敢深思这话背后的情感。
莫允离只觉脸微微红了,她轻声道:“本宫真有这么好么?”她本来想问,那小哥哥为什么不来见我,但是咬了咬唇,没有问出来。
为什么不来。不来的理由有千万条,来的理由就只有一条,他想念她,就像她现在想念他一样。
莫允离不知道,宁行空能看得到她黑暗中的表情,她的脸上充满了落寞。宁行空只觉一团火焰燃在心里,车子外呼啸的狂风,都吹不灭他的火。
他朝她伸出手去,要拉着她的手的时候,却听靠在车壁上,一直没有说话的乔公公道:“这风声,这是要起大风了。冷鹰,不要听闲话了,赶紧点儿!”
冷鹰长鞭挥舞,高声喝道:“伙计们,咱们往前冲啦!”
马儿们也一阵嘶鸣,似乎在回应他的话。马车飞奔在狂风漫卷,飞沙走石的黑暗戈壁之上。
莫允离紧紧拉着身下的座椅,以免被这车子的剧烈颠簸甩出去,却觉得身子一暖,她落入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她刚要动,却听耳边宁行空说:“公主殿下,不要乱动,末将来保护您。”说着他搂紧了莫允离,所有的颠簸,都被他的身体化解了。
莫允离只觉戈壁的冷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包裹着她的只有温暖。
然而此刻在这黑暗之中,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推他,而他却强硬地将她搂得更紧。
莫允离只觉得心微微一颤,脑海中却浮现起另一个人的身影。
她不由十分惊慌,她为什么在此时想起她那该死的未婚夫?她手上用力。而宁行空抱着她那么紧,听到了她的心跳声陡然加快。
他在下意识地搂紧她的时候,就反应过来这样做,十分无礼。他忙松开了她,只是伸出双臂保护着她。
然而莫允离却在剧烈的颠簸之中,猛地向后一靠,远离了他的怀抱。阿花也叫着飞了起来,想钻进莫允离的怀抱。
宁行空还没来得及,觉得失落,就觉得风突然变得猛烈起来。原来狂风刮过,将车门刮开来,车帘飘了起来。
阿诺金糕忙喊道:“关门啊!”
狂风带着黄沙,莫允离闭上了眼睛,却觉得风沙似乎瞬间消失了。
她不用睁开眼睛,就知道是宁行空为她挡住了风。只听阿诺金糕手忙脚乱,大家合力将车门重新关上,一阵忙乱。
莫允离没有睁开眼睛,她仔细分辨着他的气息,方才那黑暗中的混乱感受,慢慢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