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裴媛二人回来的时候,阿诺金糕经过十几次失败之后,终于将他设想之中的计里器制造出来了。他们雇了几辆车试试,都运转良好,虽然不如记里鼓车精确,但是比旧地图强多了。
莫允离望着靖边守将手中的地图,也不由吃了一惊。在京中之时,裴世光曾说方志中的附图最不准确,军事地图要比方志图准确多了。
可是如今裴媛冷鹰他们带回来的这图,画的十分草率。
莫允离有点生气道:“拿着这样的图,如何跟敌人作战呢?”
裴媛道:“公主殿下,太子殿下驻守之地还要再往西,在定边。凡太子驻守过的地方,一定测绘了新式地图。”
莫允离望着这张粗疏的地图,还不如千年前的雍州鼎上的图准确,她忽然明白了哥哥当年的用意。
“哥哥他,要留在这里,不只是像他说的那样,他腻歪了京城,他要在这里好好玩。他是想为边境重绘地图。”莫允离抬起头,她看着大家:“一定是这样的!”
阿花咯咯地叫着,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接着在地上踱步。
大家面面相觑。裴媛第一个道:“公主殿下,您说的很对。”
莫允离朝裴媛微笑了,她的眼中也闪过坚定的光,道:“既然我们来了,我们便沿着长城,将这一段地图测绘好,再走吧。”
她想了想又说:“铁墨人新近大败,一时半会儿,还追不到这里。我们在这里停留十天吧。”
上官冷鹰有点忧虑地道:“公主殿下,我去庆阳,庆阳守军说他们这里不太平,今年开始,经常有断玥国的骑兵来骚扰。边境上比那边跟铁墨国接壤的,还不太平。公主,我们还是继续寻找黄河源头吧。”
乔公公一听,也吃了一惊道:“公主,不可冒险。”
莫允离看大家都不支持的模样,她的小脸一扬,轻声道:“可是若这里不太平,那不是更需要我们的地图么?我职方郎,隶属兵部,不就是因为这地图之事,与兵事息息相关么?”
大家一时都沉默了。宁行空忽然道:“公主殿下,您的意愿,就是我的意愿。我愿意陪您去绘制长城地图。”
上官冷鹰喝道:“你这铁墨人,不怀好意!”他看着乔公公有点急道:“公公!不能让公主以身犯险,若这件事情很要紧,就让俺去吧。”
沈幽幽在一边轻声笑了道:“你会画么?”
冷鹰一怔:“俺……俺不会!不过俺可以学么!”
乔公公咂吧了咂吧烟袋,却淡淡地说:“公主殿下说得对。她不只是明阳公主,也是代天巡狩的兵部职方郎。这是她的职责。”
莫允离开心了,忙道:“公公您真是深明大义。我们吃过午饭就出发,昼夜兼程去。如今有了金糕的计里器,我们分兵几路,我们的制图速度会快很多!”
于是在小公主的坚持之下,他们改变了方向。
而他们刚走没多久,黄土滚滚中,庆阳府外就出现了辆马车。赶车的是个极为美丽的女子,而车中坐着的正是那个轮椅上的青年。
他掀开了帘子,脸上露出怀念的神情道:“我们到庆阳了。没想到我还会再回来。”
那女子咳了几声,她的脸上露出疲惫之色道:“这里太干了。我以为京城已经够干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狂风大作黄沙漫天的地方。”
青年望着她柔声道:“你想回老家么?待我们按着那鼎上所指,去黄河源头找到了剩下的三个鼎,我们就一起回你老家。”
那女子望着他,眼里忽然出现了泪水:“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去找什么九鼎?我后悔了,我们不要找了好不好?现在你就跟我回吧。从此我们隐居在青山绿水之间,再也不管这些纷争。郎君好吗?”
青年摸了摸她被朔风吹得十分干燥的脸颊,为她围紧了头上的围巾道:“娘子,虽然我们在西安城中扑了个空,没有找到雍州鼎,但是下一个鼎,我们一定能抢在前面。娘子,不要担心。”
那绝美的女子垂下了头,放下了帘子,将自己跟那轮椅上的青年隔绝开来。
她的眼中的泪水转过头来就不见了,但目中却充满了忧虑。
青年道:“我们进庆阳吧?”
而那女子却扬起了马鞭,拉着马车调转了头道:“夫君,既然夫君心意已决,我们就快点儿赶路,以免这次又扑空。庆阳,还是不要去了,我们直接去宁夏府。”
青年在车中沉默不语,忽然道:“平日里不路过城郭也算了。这次居然到了城外,你还是不进,娘子,为什么?”
那女子面上十分惊慌,但是她的话音依然很平稳:“郎君,每次入城都要被官兵盘查,我看到官兵就心中害怕。我害怕他们带走你,郎君,你别怪我。”
那车中的青年叹了口气道:“娘子,追查的高峰已经过去了。在这偏僻之地,更不会有暗哨。娘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风吹过,无尽的黄土扬起,二人的小马车,很快消失在滚滚沙尘之中。
而另一边,莫允离他们也在沙尘之中,艰难跋涉着。
莫允离透过帘子,只见可怕的沙尘卷起,天空黑压压的。两边不见村落,越往西北走,人烟越稀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