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逸不动声色的审视全局,忽然笑道:歌舞对我等纵横沙场之人来说确实烦闷,来这么一场比试倒也有趣,你说呢,四公主?
他漠视淳于仲廷,径直向淳于月发问,这本身就是对淳于仲廷的侮辱,淳于月若直接回答是与不是,都是僭越了淳于仲廷的权威,对她也算是小小刁难。
淳于月嫣然一笑,朗声道:此处圣皇为尊,您既说这样好,云风身为臣子,自然会遵命行事!
她不硬不软的将他的话碰了回去,他笑得意味不明,云风听淳于月如此说,径直起身上前,抱拳向肖青道:请赐教!
两人都是心高气傲、铁骨铮铮的汉子,皆非徒有虚名而得将军之职,如此钢对钢、铁对铁的比试,本应该精彩万分,此时看来却不痛不痒,淳于月虽未见过云风的真本事,却也知他本领并非只是如此,明白他还是有所顾忌。
而肖青是脾气火爆又直来直去的性子,见云风处处留手、有心退让,分明是看他不起,心中甚是不忿,于是出言相激:被传成神一样的将军不过是女人的花拳绣腿,难怪淳于国要靠公主卖身才能保住。
他话一出,全场哗然,齐刷刷的将视线聚在了淳于月身上,那目光火辣似刀剑,刮的她皮开肉绽般疼痛,面上却要装作无动于衷,桌上平静无波的喝着茶,桌下的手指都已陷入皮肉,云风被他话语所激,顿时失去理智,出手不再留情,也不再掩饰,招招凶狠,逼得肖青节节败退,渐无还手之力,只听铿的一声,肖青只觉手掌一阵酸麻,长剑几欲震落,好容易才握稳剑柄,还未来得及还击,云风的剑已经直逼眉心,而且毫无收势。
场下倒吸冷气之声骤起,眼看就要酿成大祸,淳于月忽然一声呵斥,寒剑嘎然止住,剑尖与肖青眉心不过毛发之隔,尤国的臣子还好,尤国的众人早已瘫软了一大半,淳于月那一声‘云风’不止救下肖青,也救下了他们的性命,这一点他们到打心眼里感激。
廖化看云风对肖青动了杀机,此时又不跪拜也不请求宽恕,对自己所作所为毫无表示,不免愤慨,向南宫逸进言道:这小小将军竟在御前动杀机,恐有不臣不轨之心,请皇上明鉴!
云风自愧身为将军不能保家卫国,还让一国公主以身犯险才苟全性命,又对南宫逸侮辱淳于月之事耿耿于怀,又且会因区区身家性命而下跪求饶,依旧傲然直立、目不斜视,任由南宫逸打量研判。
淳于月慌忙起身,几步走到云风身侧,恳切陈述:廖将军误会了,云风好与人比斗这是淳于尽人皆知的事,他今日失态不过因久无敌手,难得遇到肖将军这样对手,兴奋激动一时忘了分寸,才会差点误伤肖将军,还请圣皇明鉴!
廖化不满她的说辞,冷笑道:四公主好辩才,一句久逢敌手、激动忘形就想掩饰他的不轨之心么?
淳于月不骄不躁、缓缓反击:廖将军想是忘了,提出比试的可并非云风,无可预料的比试,又何来不轨之心?何况他也得到应有的教训了不是么?
她反手抬起云风的手背,那条显眼的血痕是他收手后肖青回手一剑划伤的,廖化因视线正好被肖青挡住,为看到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此时被淳于月拿来说事,一时语塞,只得偃旗息鼓。
淳于月见他不再搭话,再次向南宫逸道:云风惊吓了肖将军,理当责罚,请圣皇陛下定夺!
她故意将‘惊吓’二字咬的很重,堵住了尤国众人的嘴,南宫逸自然看出了她的用意,却不发一言,气氛顿时陷入胶着。
肖青却忽然向南宫逸道:比武之事本就刀剑无眼,就算今日我命丧他手,也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怨不得他人,他突然住手失去防备,被我所伤也是他自己反应不佳,同样也怨不得我,今日之事就此作罢,还请皇上不再追究。
他说完径直回到自己的席位,不再言语,南宫逸对他我行我素的行径早已习惯,倒也不怪罪,淳于月因此对他也有了些新的认识,他因少年有成而骄纵自傲,在失败后又能勇于承认不足,是个有所担当的勇士,南宫逸手下之人果然个个不凡,而让这些不凡之人甘愿臣服的他又是怎样的人呢?
彼此奚落
盛夏的夜晚燥热烦闷不易入睡,加之整晚的心绪不佳,清晨的气温本是适合休息,偏又时刻警惕着南宫逸那边的消息,唯恐他又掀出什么风浪来。这种欲醒不愿,欲起不能的纠结感甚是折磨人,好不容易起了床,还有些神智朦胧,淳于月向来随性,不过刻意在宫人面前端着公主高贵典雅的形象,随便套了一件纱衣,披散着长发,随闲散却不凌乱,平添了一股飘逸随性之美。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唤着林闽,忘了防备眼前,砰的一声又撞在台阶旁的柱子上,呀的呼痛出声,心里不免来气,伸手狠狠的锤了几下柱子,见林闽急急忙忙赶来,甚是不满的数落:不是早让你将这破柱子去掉吗?我的头都快被撞傻了!
她话音刚落,就听一阵拍手赞叹声:想不到淳于公主也有这样的一面,朕今日可算是赶巧了!
淳于月全身血液陡然冷却,拿眼神去看林闽,这才发现他的表情不似平日轻松,忍不住轻声叱问:怎么回事?
林闽冷汗淋漓,有苦难言:圣皇陛下吩咐不让惊动公主,奴才只能。。。
虽不知他的意图,既然来了,自然要去拜见,才要迈步,想起自己的衣着,侧身后仰错开柱子望向凉亭,见南宫逸一门心思的饮茶,并未再往这边看,趁机闪身退回屋内换衣,她本就不喜欢描眉勾线、涂脂抹粉,去见南宫逸就更无必要,只换了身正式的衣衫,头发简单的挽起,来到凉亭外,郑重下拜,口呼万岁。
南宫逸抬头看她,着装素雅,神态清逸,散落在额间的秀发随风轻扬,竟似给这炎炎夏日注入一股清凉熏风,他举杯在唇,懒懒开口:朕还是喜欢公主方才的模样,更能勾起人心底的欲望!
他说完,自顾的喝茶,却羞得淳于月耳根通红,看他褪去往日阴冷,神态容色都有几分登徒子般的放浪,虽恨得牙痒痒,也耐他不得,低垂了眉眼,装着没有听闻,并不答话。他却有了调戏的兴致,一手撑着下颚,仔细打量她的眉眼,半晌才啧啧叹道:公主似乎精神不佳,想来昨夜没休息好,可是太思念朕、故而夜不能寐?
淳于月差点因他的厚颜自恋咬断舌头,面上却装着一片祥和:圣皇一大早闯入臣下女子的闺阁莫非就只为开这种毫无意义的玩笑?
他一派悠闲,亲自为她斟茶,她毫不领情:臣女不渴,也不敢劳烦圣皇!
他还得她一大早失去了用膳的兴致,心里又对他纵容尤妃羞辱淳于仲廷一事耿耿于怀,哪里还能心平气和的配他饮茶。
她不去接茶杯,他也不动怒,只将杯子轻放在她面前:公主莫不是怕茶里有毒,才不敢喝?
淳于月虽疑惑于他今日态度的转换,又不得不与他周旋下去,于是谢了恩,入了座,悠然自得的品茶:淳于月到不觉得自己有圣皇亲自下手除去的分量。
他轻笑道:淳于月竟也会说如此谦卑的话!
她淡笑:不是谦卑,是轻贱,父亲尚且沦落到为妃嫔擦鞋的地步,女儿且不更加贱如蝼蚁,自认不配劳烦英明神武的圣皇动手指。
他故作惊讶:原来公主知道呢,为何不见公主来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