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撤换过一批官员,但效果不大。”荆蓝摇头道,“只要宁州还维持着表明上的和谐,陛下就不会大动干戈。”
“看来你们王爷的日子比本小姐想象得还不好过啊。”秦绾一摊手。
“这几年,陛下的身体开始不太好,就越发忌讳王爷了。”荆蓝的声音压得很低,如果不是仔细听,几乎就听不见了。
秦绾陷入了沉思。
之前她站在李钰那边的时候,因为不想太早招惹宁亲王,对于宁州基本上也是绕过去的,尽管隐隐听说那边的状况不好,却也没想到严重到这种地步。
李暄,为了尽量缓和皇帝的忌惮,连自己的封地都故意放任到这种地步了吗?但是……不对。李暄不是那样委曲求全的性格,他应该明白,步步后退,终究会退无可退,封地会是他的大后方,不可能真的就这样放弃。
“你说宁州有问题,究竟是什么问题?”秦绾缓缓地开口。
“属下并未到过宁州。”荆蓝迟疑了一下才道,“只是听说,宁州境内有一个‘圣火教’的组织非常盛行,连富商巨贾和官员家眷都有参加的。另外好像……匪寇也挺猖獗的。”
“圣火教……”秦绾沉吟了一下,几年前传过来的消息还没听说过这个教派,恐怕是近年突然崛起的。只是,聚拢大量百姓,这是想干什么?要说造反,宁州距离京城不过三、四日路程,三面被永州、渝州、平州包围,其中永州和平州都是军事要地,加起来屯着三十万兵马,连同京城的禁军,宁州只要一举事,就会被三面夹击,迅速扑灭。
所以说,谁想据宁州起事,绝对是找死的节奏。
而皇帝把宁王的封地从北方幽州边境的宁城迁到宁州,看似从一个偏僻的穷郡换成了富饶的一州之地,但实际上却是加上了无数枷锁。何况宁城虽小,却是老宁王几代经营的地方,换成宁州——正如荆蓝所说,在京城长大的李暄,其实连自己的封地都没去过。如果这是皇帝十几年前就设计好的,秦绾倒是要赞一句,不愧是帝王心术。
然而,很多事都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轰隆”滚滚的雷声中,巨大的闪电划破天空中翻腾的黑云,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茫茫天地间,隔着雨帘,几乎只能看见前方不到十米的距离。
“该死的,这就是钦天监算出来的适合出行的好天气?”李钧抹去脸上蓑衣斗笠都遮挡不住的雨水,愤愤地咒骂。
东华以武立国,他堂堂端郡王文武双全,自然不会坐马车而是骑马的,事实上整个队伍中能坐人的马车就只有秦绾那一辆。
只是不巧,刚离开京城四天就遇上了这初春的日子里极少见的暴雨,明明还是中午,天黑得跟半夜似的,偏生队伍行进到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想找个避雨的屋子都没有,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蓑衣完全不顶用了。
李钧都这般,冒雨行军的士兵当然更加苦不堪言。
“殿下。”负责这队禁军的队长正是因为花解语的婚事出京避风头的方少琪,此刻他巡视完整个队伍从后方纵马赶上来,一面沉声道,“末将记得前面不远应该有家给过往行人歇脚的茶铺,那里地势开阔,也便于扎营,不如去稍稍避一避雨。”
“也好。确实不能这么冒雨走了。”李钧点了点头,吩咐人把命令传下去。
或许是因为可以避雨,还会有热水干衣,军队的士气也为之一振。
“永安郡主那边如何?”李钧问道。
他知道秦绾对南楚的作用,顺口就用了永安郡主的称呼,何况他马上要迎娶秦珍,李钰又极力拉拢安国侯府,在他出发时就千叮万嘱,断然不能让秦绾有分毫闪失。
“郡主的护卫朔夜大人说无碍。”方少琪答道。
“那就好。”李钧说着,一夹马腹,加快了速度。
马车中,荆蓝端坐着,右手张开,又握拳,微微带了一丝紧张。
蝶衣坐在她身边,手里拿着自己的小本子和炭笔,但心思显然在千里之外。
昨天晚上,队伍在宁州边境扎营时,秦绾就一个人悄悄离开了,连蝶衣都没有带走。毕竟比原定计划延长了七八日,她也怕荆蓝一个人分饰小姐和丫鬟两个角色,永远无法同时现身,会被看出问题。
然而……蝶衣掀开车帘看了看,又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么糟糕的天气,小姐也不知道到哪里了,不过好在宁州多平原而少山脉,城镇繁华,比较好走。小姐应该会找地方避雨吧!
“小姐,端王殿下吩咐在茶铺避雨,可要下车?”朔夜的声音在外响起。
“不用,这么大的雨,还是在车里休息吧。”荆蓝一声干咳,用秦绾的声音答道。
“是。”朔夜答应一声。
很快的,马车停了下来,敲打在车顶的雨声也小了,似乎是军士在马车之上架起了顶棚。
“郡主,可还安好?”车外传来方少琪的声音。
“将军骑马,小女坐车,有何不好?倒是殿下和大家都辛苦了。”荆蓝开口道。
“郡主言重了,此乃末将本分。”方少琪道,“端王殿下在茶铺之中,郡主可要下车?”
“不用了,请将军代为多谢殿下。”荆蓝道。
“那末将将热茶送过来,郡主喝一盏暖暖身吧。”方少琪道。
“我和你去。”朔夜淡然道。
“有劳。”方少琪一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