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军官盯着降兵们大声说了几句,一撮毛翻译便走上前冲着队伍喊道,“大日本皇军对你们仁慈,让你们能活着,你们要感恩。”
队伍里没有人说话,有着一种压抑的沉闷。一撮毛翻译觉得无趣,对着降兵们挥了挥手,便领着他们向场地东北方向的一个长条木屋走去。
看守士兵推开厚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酸臭汗味和粪便的气息迎面袭来。一撮毛翻译捂住口鼻,嘴里骂了几句就带着降兵们走了进去。
木屋里大概有二三十米长,没有床铺和任何家具,地上或坐或躺,黑压压的挤满了穿着破烂国军衣服的士兵。看到一撮毛翻译和看守士兵带着些新人进来,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眼神中有冷漠有谨慎,更多人目光中怀着深深的敌意。
“那个大高个子,你过来。”一撮毛翻译指着靠近门口斜躺在地上的一个寸头高个子中年人喊道。
寸头中年人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走到一撮毛翻译身边,腆笑着说道,“翻译先生,您咋还往我们这屋里塞人啊,你看我们这现在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谁说没坐的地方,你不是刚才还躺着?”一撮毛翻译睁着一双发黄的眼睛瞪向寸头中年人,见到对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他的口气也软了一些,“你们都老实一些,别闹事,跟你说他们也占不了你们几天地方。”
寸头中年人眼神一凛,一撮毛翻译也不等他再问,便带着看守士兵走出屋子,随手将木门重重关上。
屋门关上后,立刻有几个当兵的站起来围拢在寸头中年人身边,神情紧张地低声讨论着什么,将刚刚走进屋子的一众降兵新人们冷落在一边。孟小七注意到寸头中年人只是听着,很少说话,目光扫向他们这些新到的降兵身上时却如同剃刀般锐利寒冷。
终于围在寸头中年人身边的人都忧心忡忡地散去,寸头中年人这才走到孟小七这些新人面前,目光在众人身上打量了一遍,走到李大富身前,挑了挑下巴问道,“十二师的?怎么来的?”
“是,五团二营三连,本人连长李大富。”李大富站直身子回答道。
“没问你是谁,问你怎么来的,自己交枪还是给日本人闷了?”寸头中年人不耐烦地问。
“是,是自己交枪。”李大富低着头,声音越说越低。
“怂货。”寸头中年人骂了一句,“每天只吃一顿,粮食上交,另外。。。”寸头中年人指着木屋最里的一个角落,“你们都滚到那边,睡在粪坑旁边。”
一边的地上有人大笑起来,还有人开始起哄。李大富脸憋得通红,大声吼道,“老子打过北洋军,参加过北伐,和小日本在这打过三年仗。老子不怂,老子只是想带着这些兄弟回家。”
“操,又是怂货又是傻蛋。”寸头中年人在地上啐了一口,“别他妈的在这显摆,老子跟着蔡松坡打袁大头时就是排长,这地方躺着的一大半人,论起打仗都他奶奶的是你祖宗,你问问这里有谁会相信小日本说话算数。”
孟小七他们这些新人屈辱地跟在李大富身后,在一片鄙夷嘲弄中穿过人群,挪到了木屋最里面的一角。几步之外就是粪坑,粪坑上搭着两块木板,有人正蹲在上面拉屎,一阵阵浓烈的恶臭让这些降兵无法呼吸,有人开始恶心的呕吐,可是整整一天水米未进,肚子里那还有东西可以吐出来。
即使是这个角落,地方也小得让孟小七这批新人无法躺到在地。二十几个降兵互相靠在一起,只能勉强坐在地上。在泥泞山地上走了一天,所有人都已经疲惫不堪,饥饿难耐。想到今晚也许没有东西吃,未来也是生死难料,有人开始抱怨,先是小声嘀咕,后来声音渐渐大了起来,甚至到最后有人竟然指着李大富大声责骂起来。
李大富没有开口为自己申辩,只是垂着头坐在一边,任由着昔日的下属对他恶语相向。从这一刻开始,他再也不是这个队伍的连长了。
一两个小时后木门打开,有两个同样也是战俘模样的人提着一个大竹筐进了屋子。屋里的人一哄而上从竹筐里抢了半生不熟的土豆在嘴里啃着。孙旺财带着几个人也挤了过去,结果被寸头中年人一顿奚落外加拳脚撵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