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妇当先带路,引着众人一路来到主屋之前,指着侧旁的另一间狭小木屋,柔声道:“我们也是搬来不久,还没有收拾停当,只好把你们安排在这里,真是……对不住几位了。”她面上一红,稍显出些许尴尬。几人不免又是一番寒暄,那少妇这才放下心来,招呼他们住下,自己回屋去取些吃食。
其实,若是将此地视作卧房,也不免太高看了它几分。木屋之内,孤零零的仅有一张木床,另有一支方桌,除此之外,便再无他物,着实简陋之极。只不过,张然羽几人风餐露宿,已是许久没有住过屋子,倒是对此满意之极。更兼之那少妇稍后搬来几床被褥,草草铺就一番,倒也不嫌湿冷。
待到一切收拾停当,那少妇便邀请他们一同吃晚饭,沈云诸人早已饿了半天,自然兴高采烈,满口应允。几人随那少妇来到门外空地之上,只见眼前一张四方大桌,猎户林朗抱着婴儿,早已就坐一旁,含笑注视着他们。张然羽几人急忙又是一番客套,六人这才安安静静坐下,享受自己的晚饭。
林朗家境贫寒,这晚饭也是颇为简单,几张面饼,再配上一碟熏肉,便再无他物。只不过,这几个少年本就性情淡薄,加之饥肠辘辘,倒也十分满意,吃得不亦乐乎。
此时已近黄昏,夕阳斜照,洒下淡淡和煦光辉,映着众人身影,说不出的温馨暖融。猎户林朗与妻子相视一笑,二人低头看着襁褓中的孩儿,心中甜蜜温暖。
众人也受了感染,饭后都来与这婴儿玩耍,只逗得小家伙“咯咯”笑个不停,甚是欢愉。
一时间,小小的木屋内流转着轻松欢快的气息,温馨、恬静……
众人混得熟了,正自笑闹,便只听那猎户林朗大笑两声,道:“我家这小崽子,单名一个‘烨’字。说起来,倒是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真是要谢谢你们才是!”
张然羽干笑两声,想到所见所闻,随口问道:“林大哥,我看你们这架势,也是才搬到山上不久,好端端的,干嘛要上山住呢?”
林家夫妇听得此言,面上笑容顿时敛去,气氛一时沉默压抑起来。半晌,林朗抬头低声道:“小兄弟,你们有所不知,我们被迫上山居住,实在是迫不得已啊!”
他握了握妻子纤手,叹了口气,续道:“唉,说来话长啊!我们一家,原本是住在这山下的小村落中……”随着他娓娓道来,张然羽几人眉头渐渐皱起,心中更是愤怒难当,义愤填膺!
原来,林朗一家,原本是居住于山脚下一处小小村落,安静祥和。那无名小村之中,原本便有数十户人家,家家户户皆以农耕为生,偶尔上山打猎,补贴家用,倒也自给自足。
谁料两个月之前,这小小山村之中,便接连生离奇惨案,每隔几天便有一人死于非命,死状更是惨不忍睹,竟是活活被吸成了干尸!惨死数人之后,此事终于引起村民恐慌,纷纷商量迁移此地,回城居住。商议初定,村民们便各自回家收拾细软,预备次日上路。
却不想那一日当晚,竟有十数户人家惨遭毒手,尸骨无存!幸存余者哪还敢耽误,纷纷迁离此地,再也不敢靠近,久而久之,那原本尚生机勃勃的小山村,已然成为人人谈之色变的乱坟岗!据好事者相传,此地有妖物作孽,专门吸食活人精血,更是人心惶惶,当地州府也是不敢过问。
而林朗这一家三口,却因家境着实贫寒如洗,又无处投靠,也只得暂且搬至半山腰居住,却也是心惊肉跳,生怕妖魅袭扰。
只不过,也算是他们命不该绝,搬上山来不久,林朗便偶遇一位游方道士。那道人知悉山下闹鬼,便欲下山除妖捉鬼,更赠予林家一道灵符相助,暂保平安。
于是,林朗一家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得战战兢兢安顿下来,只盼那道人早日斩妖除魔,也好尽快恢复正常生活。可惜,如此苦等了近两个月,那道人还是无影无踪,反倒是这一户小院之外,竟渐渐有异状黑影徒生,每晚都阴风阵阵,更是让夫妻俩心惊胆颤,商量着尽快搬回县城。林朗如今日日进山打猎,也只是为了多捕些野物,换些盘缠进城。
说至惊颤诡异之处,那娇柔少妇竟吓得瑟瑟抖,蜷在丈夫怀中,一动也不敢动。而猎户林朗虽面无表情,却也是凝重无比,想来亦为此心悸莫名。
张然羽眉头微颦,心中也有了少许不安。从那猎户只言片语之间,他已然可大致判断出梗概,依得如此情境,若是所料不差,定然乃是莫名妖物作祟,为害人间。却不知,那游方道人……是否也惨遭罹难!
林朗勉强振奋精神,拍了拍妻子,道:“再多想也没用,为今之计……也只有早些离开这鬼地方,逃得越远越好!”他眉毛一拧,终于下定决心,转头向张然羽几人颔道:“几位小兄弟,如今天色已晚,就请在我家暂住。明儿个一早,我们一家收拾一番,大伙一同逃命去罢……”
张然羽急忙拱手道:“多谢林大哥仗义相助,若是有用得着我们兄弟的地方,尽管开口。”沈云诸人面色凝重,却不多言。
经此一事,这一顿原本温馨的晚饭便吃得沉闷无比。勉强填饱肚子,林家娘子自去收拾碗筷,林朗站起身来,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拉住张然羽,道:“张兄弟,你们那屋子……微有些寒冷,先到我们屋里坐坐,暖和暖和吧?”
张然羽应了一声,被他牵着衣袖,走进那间稍大些的木屋之中。这木屋之内也是极为简单,一张略大些的木床,侧旁一个婴儿摇篮,再加上一支方桌,别无他物。
林朗苦笑两声,指了指那木桌上方墙壁,道:“这就是那游方道士所赠灵符,倒是保得我一家老小暂时平安。只不过,这些日子,我总是感觉有些不对劲,也许……这灵符上的法力,也快耗尽了!”
张然羽诸人愕然抬头,却只见那木屋墙壁上方,赫然正有一张淡黄色小小符纸,随意粘贴其上,状似凌乱不堪。那淡黄符纸之上,以朱砂涂抹成一个古怪符号,弯弯曲曲,似是文字一般。恰巧门外一阵冷风拂过,那小小符纸便随风摇摆起来,看似摇摇欲坠,暗淡无光。
沈云摇了摇头,随口说道:“啧啧……看这架势,分明就是骗人的嘛……”话未说完,他眼见身旁张然羽一脸肃然,急忙噤声不语。
却说张然羽凝视着墙头,以少许灵力外放,感受着符纸上一丝淡淡的灵力,心中却是惊诧莫名,再也不敢有丝毫轻视。原来,那不起眼的淡黄色符咒之中,却隐隐蕴含了一种极其怪异的灵力,虽不凸现凌厉,却连绵不断,令人毫无着力之感。
只不过,也许是这数月以来损耗颇巨,那符纸之中蕴含灵力,已然越来越少,渐渐竟是衰弱减退,消散逸失。
纵然如丝如缕,却已渐渐断开,无力维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