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姨娘用力摇头。她今日演这么一出,只是想为女儿博一个将来。如今,既然女儿当“丁小姐”无望,退一步想想,丁文长答应给她们的银子已经足够她们买地买宅子,终身无忧地生活。想着这些,她止了哭声,期期艾艾地告退了。
待小丫鬟带了黄姨娘出去,赵嬷嬷高兴地说:“原来老爷早已把一切都告诉了夫人,怪不得她们不敢做怪。”她是由衷地高兴,但为着宋舞霞,她还是劝道:“夫人,你与老爷刚成婚,现在把人送走……”
“嬷嬷,这是早就定下的事情,不必多说什么。”宋舞霞截断了她的话,转而问:“街上的官兵还在吗?过路的人是不是依然绕道而走?”
赵嬷嬷也知宋舞霞一点都不在乎“妒妇”之名,奈何她是主子,她再怎么苦口婆心也没用,只能暗暗叹了一口,答道:“官兵还在街上守着,所以大家都不敢往这边走。”她顿了一下,安慰道:“夫人不用担心,听厨房那边的人说,京城的人都知道您是好人,他们怨的只是皇上,还有人说,是皇上早就下了命令,您也是迫于无奈。”
宋舞霞想也知道,这些话多半是太后派人散布的。这样一来,民怨便会不断升腾,到最后,唯一的结果便是皇帝失了民心。
午后,宋舞霞正在桌前继续研究她的弓弩“推进器”,忽然外面一声巨响。“发生了什么事?”她急忙走出了屋子。院子里的人也是面面相觑。不多会,就见远处浓烟滚滚,紧接着硝烟味在空气中弥散。
“那里是不是工部衙门的方向?”她急问身边的人。可留在院子里的不是丫鬟就是婆子,那里知道工部在那里。
大约半盏茶之后,宋舞霞才确认,爆炸的确实是工部衙门,随着爆炸,还引发了大火。因衙门所在是闹市,房子都是紧挨着的,附近已经乱成了一团。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直至太阳落山,宋舞霞与儿子吃完晚饭,丁文长才匆匆回来,身上的衣裳满是硝烟味。
“你去救火了?”宋舞霞一边问,一边帮他脱衣裳,皱着眉头命丫鬟准备热水。
丁文长知道她是在担心,急忙解释:“我没事,只是去附近看了看,与你的叔父一起。”
“只是看了看,衣服会成这样?”
“怎么,你心疼衣服啊?”丁文长故意与她开玩笑。
宋舞霞重重捶了他一下,“别和我嬉皮笑脸的。”
“好,说正经的。”丁文长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凝重了,正色说:“工部虽不是六部之首,但也是极为重要的。本来前几天的事,我以为是那些人受了煽动,今日看来,情况比我们预想得严重得多。”
“怎么说?”
“那些人对皇帝已经不仅仅是心有怨言。”
“那……”宋舞霞急切地握住丁文长的手,“就没有人提醒皇帝吗?他难道不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吗?”
“不是没人,是现在没人敢再提此事,怕惹火烧身。”丁文长陈述,接着又补充:“今日我与你叔父在一起,听他的意思,明日大朝,他会谏言。”
“他?”宋舞霞沉吟。无论是太后的形容,还是她自己的感觉,她都相信宋维德是一心为民的,但因能力不及兄长,一直默默无闻,长久下来,便觉得郁郁不得志,在重要当口就变得畏缩不自信。这次的税制改革也是。其实他已经顶住了大部分的压力,眼见着就能挺过去,把改革推行下去,结果他却在最后关口放弃了,事情也就只能不了了之了。当然,关于这事,也不全是因为宋维德的不坚持,其中有很大因素是郑晟睿把重心放在了工部,一心只想造武器,一统天下。
丁文长见宋舞霞低头不语,问道:“你担心他惹皇帝不快……”
“这倒不是。”宋舞霞摇头,“他为官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如何应对皇帝,我只是在想,如果事情再这样继续下去,恐怕……”
丁文长反手扣住了她的手指。她的担心也是他的。所谓唇亡齿寒,六部的人都在看着今日之事的后续,如果皇帝依然一意孤行,那么他失去的将不止是民心。
“不如,我们索性把炸药的方子给皇帝。”
“万万不可”丁文长急忙反对,“一旦得到方子,皇帝一定会大张旗鼓,大肆生产。到时,劳力先不说,光矿产材料就所耗甚多,恐怕皇帝会第一时间加重赋税。再之后,他又会征兵,征集粮草。恐怕战事未开始,老百姓便会造反了。”
宋舞霞默默听着,直至丁文长说完才开口解释:“我又没说是真正的方子。”
宋舞霞才说了这么一句,丁文长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他能找一个人进工部,控制着进度,控制着配方,便能防止意外的发生,同时也能让皇帝造不出炸药。但如果这么做,人选十分重要。不但要懂得炸药的制作,还要胆大心细,愿意冒险……
看他专心地思索着,宋舞霞不敢出声打扰他,只是在一旁为他倒茶,默默陪着他。
待丁文长想通所有细节回过神的时候,就见宋舞霞坐在他身边,撑着头昏昏欲睡。“喂”他故意轻轻吓她,嘴里抱怨道:“办法是你想的,结果你却在这里睡觉。”
“不是一向都是我说一句,你具体想怎么做吗?”宋舞霞笑着回嘴。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午夜了。“都这么晚了,我陪了你这么久,也够仁至义尽了。”
“我当然知道你够仁至义尽,所以现在该我报答你了。”
一看丁文长的坏笑宋舞霞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你正经一点,我有事对你说。”
“什么事?”他一边说,一边吹熄了桌上的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