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嬷嬷又看了她一眼,边走边自言自语。赵晗月听到一句“什么时候丫鬟也变得这么标致,穿的还跟小姐似的”,不禁哑然失笑。她叫上何小鱼,顺着那老嬷嬷指的路,没走多远,果然到了膳房。
二人推门而入,却见膳房中空无一人,好在桌上摆满了各色美味。赵晗月举箸夹菜,得意地吃了起来。
何小鱼问道:“晗月,怎么这么多东西没人吃啊?”赵晗月笑道:“我们早来一步,他们还没吃呢。我们在这里享用,待会儿就等着看好戏吧。”
何小鱼见赵晗月吃得津津有味,也端来一盘红烧排骨,狼吞虎咽起来。赵晗月见何小鱼吃得正欢,笑道:“小鱼,你倒是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何小鱼问道:“晗月,一会儿来人了怎么办。”赵晗月笑道:“来就来,怕他怎的?待他们一来,我们大可端着盘子躲起来吃。”她端来一盘菜道:“小鱼,这是竹节虾,你尝尝。”何小鱼尝了一只,味道果然鲜美。
赵晗月微微一笑,又端来一些菜肴,对何小鱼道:“小鱼,这是粉蒸蟹,这是东坡肉,这是水晶肴蹄,这是红烧狮子头,都是很好吃的。”何小鱼毫不客气地将盘中菜肴吃了个大半,又打开竹笼,一手拿一只三鲜小笼包,吃得十分欢喜。之后,赵晗月又盛了两碗燕窝粥,跟何小鱼一起喝了。
何小鱼食欲大增,他指着一只碟子问道:“晗月,那是什么菜?”赵晗月看了一眼,道:“是清蒸鲤鱼。”她又端起盘子,放在鼻端闻了闻,说道:“这鲤鱼中有火腿,葱香,竹笋等许多味道。”何小鱼道:“那这种鱼一定很难做了。”
赵晗月道:“的确,此鱼做起来十分的繁琐。先前听我娘说过,现在也忘了,好像要用荷叶来蒸。对了,小鱼,你知道这道菜的名儿吗?”何小鱼摇了摇头。
赵晗月道:“名唤‘鱼戏莲叶间’。”何小鱼赞道:“好名字!”赵晗月道:“既然用了这个有诗意的名儿,那鱼的造型也自然是有讲究的。荷叶摆在鱼周围,里面放上一只莲蓬和荷花。既要能看到荷叶下的鱼,还要能隐约看到莲花和莲蓬。最难的是这鱼的摆放,要恰到好处,看起来像活的一样,不可过于死板,否则就有损‘鱼戏莲叶间’的雅名。”
何小鱼笑道:“如果摆放不当,那就唤做‘鱼睡莲叶间’得了。”赵晗月道:“我看他这条鱼,做是做得不错,可偏偏没装饰荷叶,大概是技术不到家,不敢出手吧。”何小鱼笑道:“那就叫‘鱼躺瓷盘中’吧,哈哈。”
赵晗月拍手笑道:“好名字,真是好名字。小鱼,你尝尝这‘鱼躺瓷盘中’。”何小鱼举起竹筷,夹了一小块鱼肉,放入口中,细细品尝,只觉鱼肉极其鲜美,满口都是荷叶的清香。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赵晗月忙端起一盘狮子头,何小鱼也顺手牵羊,拿了一只烧鸡,跟赵晗月躲在了桌子下面。只听门“吱”地一声被打开,一人走了进来。那人走到桌前,随即惊道:“天啊,怎么这刚做好的菜都被吃了?快来人啊!”赵何二人边吃边笑,还好那人未发现。
过了一会儿,又走进来三四个人。其中一人说道:“适才我们都未曾见到屋中有人进来,依我看,一定是狐狸大仙来了。”其余几人也说道:“此话有理。”何小鱼悄声笑道:“晗月,我们什么时候成狐狸了?”一人说道:“我们不如摆上香案,把狐狸大仙送走吧。”其余几人忙搬来香案,点上香,拜了几拜,口中念念有词地说了起来。
赵晗月笑道:“小鱼,既然他们上香要我们走,我们又岂有不走之理?”何小鱼道:“我们当然是要走的了,总不能在这里偷吃一辈子吧。”赵晗月道:“好。一会儿等他们走了之后,我们就离开。”
待几人上过香,便掩门出去。赵何二人悄悄出了门,跟着他们来到东边厅堂。二人躲在窗外,赵晗月用手指沾了点唾沫,在最下格的窗纸上沾湿,刺出一条细痕。透过细痕,只见屋中央一张八仙桌,桌旁坐了三人,两男一女,其中一人正是那个花花公子。
过了一会儿,只听声旁有声音响动。二人一看,原来是几个仆人上菜来了。幸好身旁有几棵树遮挡,倒也没人注意他二人。二人继续向内看,只见桌上已摆满了菜,只是所有的菜都被盘子罩住,看不见里面。那三人均不知其意,赵何二人窃笑道:“只怕是被看到,因而用盘子给罩了住。等盘子被揭开,看你们怎么办。”
只听那公子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怎么把菜给罩住了?”仆人吞吞吐吐地道:“回少爷,我们怕菜凉,所以就……”公子喝道:“少罗嗦,快把盘子拿开!”
那仆人只得上前,拿掉一只盘子。只见盘中的排骨所剩无几,里面还放有几根骨头,上面的肉被啃了个精光。桌旁三人登时傻了眼,都叫道:“快把其余的都拿掉!”仆人依言将盘子一一拿去,只见每道菜都被吃过。至于鸡和鱼,更是连骨头都露出了大半。
那县令厉声喝道:“你们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几个端菜的仆人颤道:“小的确实不知。小的几个去端菜时,就成了这个样子。”其余几个仆人道:“想必是被狐狸大仙给偷吃了。”那公子怒道:“膳房中竟然有狐狸。真是气死我也。”
又听那县令夫人不悦道:“我本想吃鱼的,谁知鱼却成了这个样子。唉,这年头,连狐狸都跟我们作对。”
那县令则是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对那些仆人喝道:“你们这些废物,把菜给我撤了,重新做一桌来。要再弄成这样,我扒了你们的皮!”那几个仆人战战兢兢地回道:“是。”便端了剩菜退下,出了门。
赵晗月轻轻拉了拉何小鱼衣袖,悄声笑道:“小鱼,好戏看完了,咱们走吧。”何小鱼“嗯”了一声,跟着赵晗月出了官府。之后,二人不免谈笑一番。
次日,二人皆休息了一天,精神充足。何小鱼携了赵晗月,一道在城镇中游玩。日中时刻,二人去了家茶舍歇息。一杯碧螺春尚未喝掉一半,就听得邻座两人谈起了鬼。
一长须男子道:“你听说了么?昨夜张大人家闹鬼了。”一瘦男子问道:“什么张大人?”长须男子道:“就是知府大人张祥。昨晚那事可吓人得紧。”
赵晗月闻言,心生好奇,问道:“什么鬼啊,那么吓人?阁下不妨说来听听。”长须男子饮了口茶,缓缓地道:“此事说来话长。一年前,这里还是个铁匠铺,铺主姓曾。一日,张大人的儿子张观在此经过,见曾铁匠的女儿曾琴生的美貌,就想纳为小妾。曾夫妇哪里肯依他,曾姑娘也是不从。张观急了,操起一把尖刀,刺死了曾家夫妇,又强行带走了曾姑娘。后来,张大人派人来此,拆了铁匠铺,独吞了曾家夫妇仅有的一点积蓄。”
赵晗月听到此处,不禁心头火起。她紧握拳头,在桌子上重重地敲了一下,桌上一只茶盖便翻了身。赵晗月愤愤地道:“这张家父子简直不是人,强抢民女,私吞民钱,真是忘了他头上那顶乌纱帽了!”
长须男子道:“可不是么。那张公子将曾姑娘带回家后,就将她按到床上,想要破了她身子。曾姑娘自然死活不从,挣扎着跑出屋子。她奔到府中的一条小湖边,对离她不远的张公子道:‘我就是到了阴间,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父子的。’说罢,纵身跳入湖中。张公子万万想不到曾姑娘会以死来保贞洁,一下子傻了眼,忙命人抬她上来。谁知一触她鼻息,竟没气儿了。张公子一时也吓得没辙了,只得让人把曾姑娘的尸身拖到一处荒地给埋了。这事按说到此应该结了。可昨夜一个女鬼竟进了张府,弄死了张家父子。这女鬼大概就是曾姑娘的鬼魂。”
赵何二人听后,都哈哈笑起来。赵晗月道:“我可从来没听说过鬼还能杀人。”那瘦男子道:“姑娘有所不知,人到了阴间,本来是要过奈何桥,喝孟婆汤,投胎转世的。可若是身上的仇恨之气太大,就过不了奈何桥。只能在阳间漂游,直到仇气消失了才能转世。”
赵晗月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可不信。”长须男子道:“姑娘,此事千真万确。那打烊的李三,张府看门的王五,都看到了。”
不等赵晗月说话,何小鱼便插道:“那女鬼长什么样?”长须男子道:“哎哟,谁敢仔细看。她穿一身白衣,头发散着,盖住了脸。听李三说,那女鬼走到张府外的围墙旁,轻轻飘了起来,飘进了张府,无半点声音。”瘦男子随声附和道:“是啊,吓死人了。”
何小鱼问道:“大叔,你可否知道张家父子是怎么死的?”长须男子道:“这张公子胆小,是被吓死的。这张大人倒不是吓死的,可他身上却没一处伤口。你说这事蹊跷不蹊跷?”何小鱼道:“确实挺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