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好象已经压到身上似的,有人禁不住这样大声叫了出来。趁着还有一小段平原的黄土路,五班班长洪东才,脱下脚上的青布鞋,把它插到背包上去,用光脚板行走。好象这是非常值得学习的事,不少的人立即跟着仿效起来。原来是弹药手、现在是机枪射手的周凤山,新战士王茂生、安兆丰等等,后来到一个连队的大半数人,都这样做了。有人是为的节省鞋子,留待走山路穿。有的却是为的热爱乡土、留恋平原。新战士张德来就这样说:“让脚板子跟黄土地多亲几个嘴吧!眼看就没有得走啦。”
长途行军的第四个下午,太阳站在西南角上的时候,队伍正在前进的路上,四班副班长金立忠忽然喊问道:“看到没有?前面睡着个大黑蟒呀!”
有的歪着头,有的伸着颈子,一齐朝前面张望着。
“在哪里?没有看到!”六班班长秦守本喊叫着问道。
好几个人嚷叫着:“我看到了!”
“从东到西横在那里!”
“象条大乌龙!”
“铁路!铁路也没见过!真是少见多怪!”
在陇海铁路路基南边,新任二排长林平看看还有六、七个战士落到后面二百多米远,便命令全排在这里休息。
战士们迅速卸下背包,重重地放到地上。好些人都坐北朝南地望着,好似望着从此远别的亲人一般。
“家在南边的,向南狠狠望几眼!可不能向南跑啊!”副班长丁仁友站在铁轨上说。
“过了铁路就是山东吗?”
“还有一段江苏地!”
“山东出大米不出?”
“出大米的弟弟小米!”
战士们互相问答着。也有人向南望望,又向北望望,把铁路南北的天空、树木、房屋、泥土作着比较。趁一架敌机飞过,大家分散防空的当儿,周凤山悄悄地跑到五十米以外的一个茅篷里去,喝了一大碗水。
“你去干什么的?”周凤山回来的时候,班长秦守本问他。
“喝口水,过了铁路,这种水就喝不到啦!”周凤山回答说。
听了他的话,好几个战士都朝那个茅篷子里跑去,秦守本对着战士们,大声喝令着:“回来!”
他班里的和别的班里的战士,都给他喊得呆呆地站住了。
“要喝这里的水,挑两桶带着!铁路是阴阳界吗?铁路北就是地狱?连水也臭得不能吃了?”秦守本瞪起眼睛,对着战士们还是大声吼叫地说。
坐在铁轨上的二排长林平走到战士们跟前,看看,大都是新参军的战士,便对他们温和地说:“临出发的时候,罗指导员不是说过吗?干革命的人,不是只有一个家。我们到处都是家,到处都有兄弟姐妹。我是南方人,到过山东、河南、河北。你们说山东不好吗?到了山东,你就知道山东好。山东的泉水,碧清!跟镜子一样,能照见你的眼睛、鼻子。你们实在口渴,就去喝一点,可不要喝生水!”
只有一个新战士孙福三说他实在口干,跑到茅篷里去,别的战士全都返回到休息的地方。
过铁路的时候,好几个人不声不响地抓了一把沙土,带到路北来,走了好一段路,才抛洒掉。
天还没有黑,队伍到了宿营地高庄。出于战士们的意外,在南方常遇到的事情,在这里照样有。庄口上摆了大缸的茶水,锣鼓“吭吭呛呛”地响着,欢迎路南来的部队。队伍刚坐下来,还没有进屋子,妇女会、儿童团的队伍,就敲打着锣鼓,一路跳着秧歌舞,来到队伍休息的广场上。她们拉成一个大圆圈,又是唱又是跳的,红的绿的彩绸,象春天的蝴蝶似地飞来舞去。接着还有吹唢呐、拉板胡和唱歌的节目表演。
“山东大姑娘唱的还挺不错哩!”五班长洪东才在秦守本的耳边说。
爱拉二胡的安兆丰,竖起耳朵听着弦音响亮的板胡独奏。
直到天黑,战士们才满意地看完了表演的节目。
队伍进了屋子,草铺早已打好,地上扫得一干二净。背包打开,毯子刚刚铺好,吃的茶、洗脚的水,老大娘也都烧好了。桌子上的一个大黑碗里,盛着满满的炒花生。
“还说山东不好吗?这样的老百姓哪里有呀?”秦守本对班里的战士们说。
“还早哩,这才沾上山东边子。”周凤山低声地说。
“真还没有想到咧!板胡拉得很有一手。”安兆丰竖起大指头说。
“我们海门老百姓,还送枇杷给队伍吃咧!”王茂生夸耀着自己的家乡,剥着花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