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安背光而立,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他把人扶起来,沉声说:“将军多礼了。”
跟在刘将军身后的岑淮旌目光一直落在谢九安身上没移开。
不过一年没见而已,他身上的气质似乎已然有了变化。
“侯爷的灵堂设在这边,”刘将军声音悲痛,“你跟我来。”
谢九安被引着先去祭拜了谢饮。
等到了谢九安来,谢饮的尸体终于下葬。
他死前说过想和温无尽合葬,谢九安却没同意。
谢饮只是被埋在了离温无尽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这已经是谢九安最大的退步。
“我不会替我娘原谅你。”谢九安独自站在谢饮的墓前,端着一碗酒慢慢倾倒,“你该下去向她忏悔。如果我娘不原谅你,或许地府阎罗看在你这辈子开疆拓土的功劳上放过你呢。”
干冷凛冽的风浮动谢九安披在肩背上的黑发,他眼神晦暗复杂,就像他对谢饮一直以来的感情。
酒倒完了,碗被随手扔到一边,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谢饮死了,仗还得继续打。
西突厥和契勒联手合作,来势汹汹,情况对大楚很不利,尤其现在楚应珏还叛国造反,可谓是内忧外患。
谢九安待在营帐内,听将领们复盘这些时日连续的战况。
“干城关易守难攻,那群狗日的却在短短一天时间内就打了下来,还有这三城,”刘将军隔空在沙盘上化了个圈,气愤道,“丢得太过轻易,敌人就像完全知道里面的布防一样,哪里薄弱,从何处进攻,乃至我们回防的战术。”
“这……”有将领表现得迟疑,“你怀疑得倒确实有些道理,可这些军事机密知道的人极少,又怎么泄露出去的。”
大家面面相觑,很快帐中就充满了窃窃私语。
谢九安坐在椅子上,扫了他们一眼,突然扔出一句话:“军中有奸细。”
“你凭什么这么说?”看不惯他随意下定言的态度,当即有人站出来反驳,“小侯爷,你虽是谢大帅的儿子,这帐中可以有你的一席之地,但军中大事绝非你这般儿戏,你说有奸细,可拿得出证据?你不负责任的一句话搅动了军心在军中就是大罪,得挨军棍!”
“你很看不惯我坐在这个位置?”谢九安撩起眼皮看向他,目光凶狠,反问。
这几天的讨论下来,每当谢九安开口发表看法就会被有心之人故意打断,他都没发脾气,只是用实际情况有理有据驳得对方哑口无言,自动闭嘴。
所以有些人误以为谢九安去京都待一年,脾气被磨好了上千倍。
今天又有人故技重施,以为不会有什么问题,谁料他却一反常态直接把脸面撕下来。
营帐中的老将一听心里就暗道要糟。这些对谢九安心怀不满的将领大多都是近一年新升上来,愣头青,不了解谢九安过往的战绩。
谢九安十二岁就跟在谢大帅后头上战场了。谢饮对他没有什么特殊的呵护,上了战场就都是兵,他从身份最低的小兵当起,次次在前面冲锋陷阵,浴血搏杀。比起普通士兵,他甚至受过更多更重的伤,当然也杀过更多的人。
他性情不似常人,狠戾但却勇猛,回回下了战场都满身是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没少经历过九死一生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