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颜在修炼中醒来,那守在她身边的女弟子还是保持着她入定时的姿态,仿佛她陷入无意识的状态不过是上一刻的事情。
“过去多久了?”
“宫主,您已经修炼了二十七日。”
周玉颜点了点头,从雪白色的蒲团上站起来,在身边侍候的年轻女弟子从一旁拿起一件青凤白底鶴氅披在她的身上,随后轻轻的退了一步,跟在她侧后方,这一连串的动作很熟练,就像已经做了无数遍。
大殿的门关着,即便此时处在殿内,空气中依旧飘着一股淡淡的寒气。
周玉颜的目光朝着前方望去,然后微微停下来。
殿外应是白日,阳光顺着殿门透进来,对于仙府而言,殿宇都有阵法守护,但从来没有人会在设置阵法的时候将阳光也当做外质一并屏蔽掉。
她的眉眼生的很美,却从来都不是夺人心魄的那种张扬,而像是空山新雨,薄雾清茶,似乎每一处都是经过最有天赋的匠人精心勾勒。
周玉颜朝着殿门走去,跟在她身边的女弟子跟她到了门后先了一步,将殿门轻轻推开。
细碎的雪花顺着打开的殿门轻轻飘了进来,殿门前石阶千丈,阶前而立,便能将大半个玄女宫的景色尽收眼底,一片银装素裹。
“去把这个打扫一下。”周玉颜身边的人指着身边的雪花,朝着右侧守门的女弟子说道。
“不必了。”周玉颜摆了摆手,向左前侧走了两步,在白玉栏杆前停了下来。
那年轻的女弟子保持着斜后方与周玉颜两丈的距离,安静的守在那里。她不知道为什么宫主没有像往常那样从修炼中醒来之后直接前往求凰殿,而是停在这里看风景。
她贴身侍奉周玉颜已经二十年,对于后者的一些习惯很熟悉。
殿外还飘着雪,玄女宫当初在选址的时候找了这个覆盖着万年寒冰的特殊地域,风雪是这里的常态,不过这里的雪花要比世俗界的细小的多,只是下的更密一些,虽然不急,却常常一下起来十数日不止。
就像是现在的雪,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结束。
不过借助这个机会,她倒是能多打量自己的宫主一会。
二十年的时间,对于她而言还是无法读懂眼前的人。
周玉颜的美曾经风靡修真界,那些倾心于她的男子也多是人中龙凤,当中的许多故事在宫内代代相传,变得愈美好而惋惜。但不管怎么样的事,她都会有半分怀疑,因为这些年来,宫主大人的美从来没有变过,即便是过去了几百年的岁月。
都说世上最凄惨的事情就是壮士暮年,美人迟暮,但这样的事情,似乎永远都不会生在宫主身上。
周玉颜似乎是被时间遗忘了,一直都保持着青春年华最美好的样子。
她静静的伫立在白玉栏杆之前,青凤鶴氅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让那白底细裘看起来如活了一般。白雪中的冷风吹起来,她一头如瀑的秀微微扬起来,愈美丽动人。
她修为精深,可以日行万里,瞬息之间游遍三山四海,但她从来不会在平时生活中将周围的雪与寒阻挡起来,即便那对于修炼者而言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情。
她总是觉得,生活就是阳光照在身上的时候会觉得温暖;处在雪花飘落季节的时候会有寒意;甚至是下雨的时候需要撑起一把伞,纯粹简单,与修炼并不相同。
所以师父说她不像是能够匹配她天赋的修炼者,她道心不坚,一入尘缘便再也不能摆脱,这才在飞升境上困了百年。她向来话不多,每每谈到这个话题,她就变得愈沉默寡言,就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垂着头站在一边,那时候师父总会叹气,直到她接掌玄女宫,作为了圣地中唯一掌舵的女性,师父才不再说起这件事情,只是会轻轻的叹气。
她知道,师父没有完成的事情,她本能做到,却没有。
这是她心中一直以来的一根刺,这根刺从两百年前开始,一直扎着她,直到今天。
她执掌玄女宫已经足足两百年了。
这两百多年来她的生活就是修炼,对于她与那个人之间的感情,她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描绘自己这一刻心中的感觉。
她到现在活了三百年,高绝的修为能帮助她留住最美丽的样子,却不能让她留住心中最初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