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兄,你让东翁如此行事,恐怕有所不妥吧。”等到被说得一扫阴霾的董知县笑眯眯的出去了,潘国贤这时才得空抓住邓上云的衣袖发问道。“你就真的不怕激起大乱来。”
“朝廷都不怕,你我怕什么。”邓上云这话说服不了潘国贤,所以他眯起眼睛打量了对方一番后,推心置腹的说道。“潘兄,大清朝廷如此倒行逆施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你我不为今后打算一番,难不成还等着尽愚忠吗?”
潘国贤释然的松开了手:“说道为大清朝廷尽忠,你我还没有这个资格,也罢,你我充当幕友也是为了钱,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了,为了下辈子有好日子过,不如放手一搏吧,反正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想来追不到你我的头上”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全山西的官们都如太平县一般行事起来,顿时已经被清廷横征暴敛逼得苟延残喘的晋省百姓一下子被逼到了绝路上。然而面对大户的出卖以及清军的屠刀,还是有大批的佃户、小田主及城市居民被迫踏上了东出的道路。
据日后的考证,当时大约有八十万的晋中百姓在清军的强迫下前往黑龙江和吉林,然而最终抵达两地的不过五十万出头而已,其余的老弱妇孺显然是倒在了道路之上,谱写了一出血泪斑驳的人间悲剧
由于清廷的封锁,山西迁民的消息一时还未扩散出去,就在这当口,清廷派出一支庞大的求和使团,并于华夏武成七年七月初三抵达亳州,随即向华夏朝廷在淮北的前哨部队提出申请,史称“乙酉议和”。
与之前两国在息县偷偷摸摸的议和不同,这次清廷的使团来访显得有些声势浩大,因此郑克臧也不能暗箱操作,只能将其放在台面上付之公议。然而,对于是否同清廷划河而治,华夏朝廷内部是有不同意见的。
以度支、盐铁两衙门为代表的财政口认为短时间的停战对进一步健全华夏财政是有极大的好处,因此建议结束议和,藉此麻痹北方,等华夏朝财力极大充沛后再接过北方的烂摊子。对财计方面的主张,希望先行开拓南洋的总督衙门以及主张集中财力完成国内道路及湖海堤坝建设的工部也表示一定程度的赞同。
但上述四个部门的意见遭到了礼部和兵部的一致反对。
兵部反对议和当然不出意料,因为议和的结果虽然不至于裁军,但冻结军费增长是必然的,因此会损害到兵部的利益。至于礼部则出于汉贼不能两立的华夷大防,极力要求消灭清廷以确立华夏朝廷是唯一正统。
其他各部、衙门在此事上虽然并无过多的发言权,但不少人还是依着自己的想法上书言事,试图藉此表明个人在此事上的立场。
看到华夏朝廷中出现分裂及党争的倾向,郑克臧有些头疼的向内阁总理大臣林良瑞问计道:“卿家对此有何建议?”
林良瑞知道郑克臧是要他来背黑锅,但是他还不得不背,只是在说自己意见之前,他建议道:“圣上,如今内阁之中,柯鼎开柯大人和张日耀张大人支持议和、林珩林大人和黄良弼黄大人反对议和,局面可谓尴尬,所以臣请旨改革内阁体制。”
“改革内阁体制?”郑克臧有些疑惑的看着林良瑞。“卿家的意思是?”
“臣以为阁臣不应该兼任各部,以免受到各部的影响。”林良瑞如是说道。“臣还以为,内阁的阁臣人数过多了,或可以削减一二人。”
郑克臧眉角一挑,他已经洞悉了林良瑞的目的。没错,如今华夏内阁虽说是政府的总领,但各部直接向管领的内阁大臣或内阁参赞大臣负责,并不需要直接面对首相,因此林良瑞的权力其实很小,而一旦改革内阁体制之后,总理大臣的权柄将大大增加。
“兹事体大。”由于不合自己的胃口,所以郑克臧敷衍道。“朕还要考虑一二。”
林良瑞也知道增加相权就意味着对君权的削弱,所以他只能点到为止,并不敢表现出过于积极的面目,随即他话锋一转回归到之前的话题:“臣以为,本朝北伐在即,此时与清虏接洽,或可以起到迷惑的作用。”
这话就说中了郑克臧的心思,因此郑克臧含笑点头道:“这是老臣谋国的说法。”
可是郑克臧又不放心,追问道:“若是清虏此举也是迷惑本朝呢?”
“可向清廷索要河中及关陇。”林良瑞这也是狮子大开口。“且看清虏的诚意如何。”
“关陇?”郑克臧想了想。“只怕张卿这边又要叫苦不迭了。”
“虽然关陇是一大负担,但其具有形势上的优势,朝廷为此担上一些麻烦也是值得的。”
“这倒也是,朝廷大军要跨过巴山秦岭也不容易,若是能从清虏手中不战而获,倒也不错。”郑克臧下定决心。“此事就让总督衙门派人去谈。”
总督衙门的全称是总督蕃洋列国事务衙门,清廷自然不是洋夷,那么换而言之就是蕃狄,这可是一种赤果果的羞辱,因此林良瑞担心道:“交给郁大人负责倒也合适,就怕清廷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什么?蕃狄的身份嘛?要是鞑酋长康熙还想跟朝廷争夺中华正统,倒也不必谈了。”郑克臧这是想以强硬态度安抚主战派。“至于清廷那边嘛,朕会派德安公主驸马参与谈判,想来有这样的规格,也该能安抚了??”
531。挫折
武成七年九月初七,郑克臧在武昌凤凰山离宫接到川西方面的第一封报告,大吃一惊的他旋即莅临枢密院质询职方司的工作。然而华夏朝职方司还没有做出应变的决策,川西夏军已经夺取剑阁的第二份报告又送抵了郑克臧的案头。在这种情况下,华夏枢密院判断清军将全面龟缩,于是遂立刻调动前线兵力向黄河岸边押去。
然而夏军刚刚大举出动,清廷便悍然在开封段及亳州段,两处同时毁掘了黄河南岸大堤,尽管秋末冬初并非是黄河丰水期,但尚未完全结冻的黄河还是夹杂着大量破碎的冰块倾泻而下,不但将豫中、亳颍大地至于一片汪洋之中,还将在华夏整治下已经水患消退的淮南地区重新淹没,更将数十万奉命北伐的夏军将士及倍数的军资一并置于黄泛区中。
消息传到信阳,北上主持北伐的郑克臧怒急攻心,当天就病倒在军前。
为了避免进一步动摇军心,随驾扈从的枢密院使洪拱柱只得在紧急向监国皇后陈纤巧通报的同时,集合未遭到洪水冲击的天武、拱圣、宣威、虎翼各军计七个师,由枢密院同知封慧领兵组成左翼军沿汝河、伊河谷道向洛阳进军。
只是豫西山峦叠嶂道路难行,又恰逢风雪大作,军资匮乏的封慧前进不得,只能领兵回转许州一线,在尚未被淹没的若干高地驻军,至此“乙酉北伐”半途而废,夏军只是在西线占领了以及残破至极的汉中地区,在战略上反而将自己拖入了一个巨大的困局之中
“放心,朕没有垮,朕只是做了一个梦。”看着身边因为担心而容颜消减的诸女,郑克臧苦涩的笑了笑。“朕梦见当年送朕来的那个神人责问朕是不是一切都做好了,朕说好像有做好又好像没有做好,神人就让朕回来继续认清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