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以为,此时应该北取舟山。”颜道及站出来建议着。“如今清虏主力南压,江南空虚,只要占据了舟山,本藩就可以轻易的进出江南,威慑杭湖,不但可进一步调动清军的力量,而且可以就近对江浙海商收取通海税。”
“取舟山不如南下琼州。”琼州不但有大量的户籍人口,还有诸多郑克臧瞩目的疍民,而且防守力量相对薄弱。“本藩曾经占领过琼州,地形熟悉,而如今粤省清军主力乃是湘桂绿营,地形不熟,因此地利在我;另外,虽然琼雷之间水道甚窄,但毕竟还要跨海,正好利用本藩水师优势予以拦击。”
水师优势?郑克臧眉头一凝,郑军的水师相比清军而言或许有些优势,但这种优势建立在清军水师全毁,没有足够战船的基础上的,事实上郑军能战的战船数目也不多,一旦在接弦战中受到损失,这也是郑克臧不能承受的。
“琼州偏远,未必能调动得了清军主力。”郑克臧还在思索着,这边就听唐慎之站出来支持颜道及的建议。“江南乃是财赋之地,一旦动摇,必然震慑清廷,使天下反清志士知道还有振奋的可能,而要做到这一点,进占舟山是前提条件。”
“清廷封海日久,舟山并无多少百姓居住,若是本藩经营舟山,首先一条就是千里转运,劳师靡费。”麻英倾向与南线作战,因此对舟山方案挑刺道。“万一引来浙江水师及镇江水师齐齐来攻的话,本藩水师分散于千里海疆,舟山孤军又如何挡得住。”
“既然要立足舟山就要拼尽全力,难不成单凭澎湖队就能阻止清虏登上琼州吗?”
听得几名童子军出身的水师将官有互相攻击的趋势,郑克臧当下轻咳了一声,当即压得全场肃然,于是郑克臧向吴淑看去:“吴卿,你是参军院之长,你的意见呢?”
“臣以为舟山和琼州各有好处。”吴淑打着哈哈,说起来郑克臧收拾刘国轩的动作让他颇为的警觉,所以平日里也不跟林升、洪拱柱两人争权,哪怕到了今天还是以和稀泥为主。“当然,以小股兵里袭扰浙闽粤三省也为非不可行。”
“毕竟本藩现在力弱。”洪拱柱按捺不住了,他进言道。“还是专一攻略为好。”
所谓东宁力弱其实并非指的是陆师,说起来虽然陆师总数不过二万五千,但整编后的六师依旧略强于当年郑经刚刚西征时的郑军,不过郑军水师确实比起前大不如了,除非郑克臧能允许将那些曾经投敌过的郑军回到军中,否则这种情况还将持续相当长的时间。
“舟山似乎还有张煌言的旧部在。”林升也倾向于北进的计划。“或可以联络所部。”
“这些人之前本藩也不是没有联络过,但效果如何呢?”宁为鸡首不为牛后,这正是明末各种反清力量相继失败的原因之一,所以何乾并不看好联络舟山当地反清力量的建议。“而且臣以为,即便出兵舟山,也只得小股力量投入为好,以免一时不慎,折损了本藩根本。”
这是道难解的题,没有足够的人力支撑,郑军就不能放开手脚大打出手,可要获得必要的人力,自然不能指望从环南海地区一船带回来五、六口,七、八口的汉民回流,也只能在大陆上想办法,但那样的话,大战也就不可避免。
“小股袭扰既不能攻克城寨,又容易为大股清军所困,看似损失不会很大,但积少成多,未必不可观。”由于水师不能上岸,上岸的都是从陆师中抽调的,所以左勇卫师师都统制杨伯康忍了半天最终憋不住了。“与其小股出击受损,不如大打或是干脆不打。”
“不打?”黄初旭急急摇头。“那清军三省水师一旦整肃完毕齐齐攻来怎么办?”
“三省水师?”右武卫师师都统制蔡启安赞同杨伯康的意见。“一来清廷要恢复水师需要时日,二来碣石一战使得粤省水师龟缩在珠江、闽省水师躲入马江,这又如何能攻制?”
“所以才要进占舟山,”颜道及老调重弹着。“才好先拔除了舟山的浙省水师。”
“没有那么容易的。”麻英摇着头。“浙省水系众多,港口也众多,你又怎么知道清军就一定会在舟山洋面与本藩决一死战,就算颜统领说得不差,浙江水师与本藩在舟山决战了,颜统领又怎么确认清军不会在失利后遁入甬江?就算本藩也能长久封闭了甬江阻隔浙江水师出海,咱们难道就不顾闽海了吗?”
闽海是郑军的根本,自然不能不顾的,但颜道及依旧不服气:“南下琼州不是一样不能保证闽海的安全。”
“大不一样。”麻英显然成竹在胸。“广东水师刚刚在碣石被击破,一时半会重建不起来,所以不需多少力量便能控制雷琼海路。”
“有道理。”郑克臧点点头,只要有半年以上的时间,就足以让明郑从琼州迁回数万的人口及必要的资源,更何况,清军的广东水师半年之内是根本不可能有战力的。“那就定下来吧。”郑克臧扫了扫众人,哪怕有些本来反对,此刻也一个个俯首帖耳的听着。“六、七月间多台风,为躲避风期,本藩月底出兵,至于舟山那边嘛?”郑克臧略一沉吟。“待监国人选定下之后,使人持监国诏书寻访舟山”
162。错过
青云圃的一处密殿里,身材瘦弱的朱耷正神情肃穆的向殿中供奉的“大明皇帝神位”焚香礼拜着。这个时候,殿门嘎吱一声打开了,如狸猫一般轻巧的朱道明缓步走了进来,不过他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家兄长祷拜着。
完成了仪式的朱耷不知道按了什么机关,一座道尊的神像从殿顶降了下来,严丝合缝的覆盖在灵牌之上,等做完了这一切,神色一松的朱耷盘坐回到蒲团之上,随即向朱道明比划着:“那几个还没有走吗?”
“是的。”朱道明走到朱耷的对面坐下。“已经十几日里,说什么也不走。”说到这,他又比划道。“派出去的人发现观外陌生的樵夫、小商贩多了不少,还有假借上香到处乱窜的人也多了起来,若他们本身不是满虏的探子,那也是他们给引来的。”
“不要自己先慌了手脚。”四下奔走联络反清义士的朱耷自然比向来留守寺院的朱道明要多几分胆气。“就算被鞑子盯上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咱们的破绽。”朱耷想了想。“不过那几个人留在青云圃却是祸患,应该早些打发走了才是,这样,你告诉他们,我已经云游回来了,明日可以见他们。”
“见他们?不妥吧。”朱道明有些担心的看着朱耷。“他们用的是求画的名义,要不,我捡一副旧作出来敷衍一二,能赶走是最好的了,若是实在不成了,兄长再见他们不迟。”
朱耷沉吟了一会,这才点点头:“如此也好”
永历三十九年三月二十四日,空置多日的大明监国之位终于尘埃落定了,前一天,郑克臧上表拥立第九代郑王朱由格为监国,经过三拜三让的手续,五十九岁的朱由格正式登上了象征大明最后尊严的宝座。
监国宝座是到手了,但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朱由格上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下诏“一应军国事毋庸关白,悉委与招讨大将军幕府”,这样郑克臧得以在法理上继续拥有统治整个东宁乃至整个大明的权力。
第二天,郑监国又根据郑克臧的要求,下诏续封朱耷为弋阳王、朱道明为石城镇国中尉兼石城国宗理,并授予两人在江西自行任命官员及策反满清官吏的权力。不过,诏书是下达了,可要送到江西却不知道猴年马月,但这并不影响陈绳武与朱耷兄弟的会面。
“好画,真是佳作。”陈绳武对面前的画作大加赞赏着,只是说着说着,目光忽然落到了一旁的书画署名上。“生不拜君?”陈绳武指着落款问道。“此为何意?不拜君?什么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