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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部分(第1页)

说着,朱锦试图杵着椅子臂站起来,但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还是郑克臧抬头看见了,忙把他扶起来:“煞风景啊,煞风景,对了钦舍,上元节的灯准备好了吗?台湾的百姓也苦了许久了,难得有这个机会让他们乐和乐和吧”

回到内院,朱锦随即卧床不起,从这一天开始,郑克臧召集了十余名太医彻夜守候,自己也把居处移到了朱锦的外间,然而消息是不可能彻底封锁的,很快东宁上下已经都知道了朱锦不豫的消息,台湾各处都自动出现了替朱锦打蘸祈福的事例

朱锦一病不起,台湾的百姓自然担心自家的生活因此而出现动荡,所以为之打蘸祈福并不奇怪。但除了郑克臧以外,对朱锦的病况最上心的应该就属冯锡范了。冯锡范知道郑克臧之所以不对他继续下手,有相当一部分是看着朱锦的面上,一旦朱锦离去,那么他的下场也可想而知。为此他除了延请道士、僧人为朱锦祈福延寿外,几日间还曾两度再赴刘国轩的府上,并试图跟刘国轩联姻,然而老奸巨猾的刘国轩并不愿轻易就把赌注下在冯锡范身上,因此终究未果。不得已之下,冯锡范亲自拜谒董国太,祈望以与郑克爽联姻的方式保存下冯氏一族并留下翻本的机会。

“什么?冲喜?”郑克臧吃惊的看着董国太,他当然明白其中的关窍,但政治dou争是讲究你死我活的,他又怎么可能把冯锡范这个祸患留下来呢。“祖母的意思是让秦舍现在就成亲吗?会不会太早了,秦舍的身子骨还没有长成呢,这,这?”

“当然不会现在就圆房。”董国太同样联姻也是为次孙在考虑,朱锦来日无多,她也好不到哪去,万一两人先后故去,郑克臧会不会把这个日渐长成的异母兄弟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呢?这一点她无法保证,毕竟朱锦是有前科的,可若是能与冯锡范这样大臣联姻,不说让郑克爽能在明郑政权的政治版图上有一席之地吧,但至少能在岳家的保护下保全郑克爽的性命。“只是一个仪式而已。”

“可为何偏偏要选冯锡范的女儿。”郑克臧当然不会加害郑克爽,他只是反对与冯锡范联姻而已。“余可是记得冯家的闺女相貌并不出众,而且比秦舍要大了许多,不合适,不合适的,难道就不能选其他家的闺女?”

“一来时间是紧了点,却是来不及选了;第二嘛,正好冯大人也有联姻的意思。”董国太此刻已经把郑克臧当成东宁之主来平等对待了。“至于其女比秦舍年岁较大,其实这才好呢,也好日后能照顾好秦舍。”

董国太能放下身段跟孙辈这样沟通确实很不容易了,但正是如此让郑克臧很是为难,于是他试着劝说董国太换人:“祖母,余还记得怀安侯家的闺女相貌姣好,岁数也只比秦舍大了两岁,迎令秦舍娶此女。”

怀安侯是投降明郑的清续顺公沈瑞的爵号,沈瑞此时只比郑克臧大一岁,自然没有女儿,所谓的怀安侯家的闺女是指沈瑞的叔父、第三代续顺公沈永兴的女儿,说起来沈瑞入台后娶了郑斌的女儿,若是郑克爽迎娶他的妹妹自然是亲上加亲了,再加上沈瑞父祖三代自毛岛投降后金之后颇多继续积蓄,郑克臧的意思已经跃然纸上了,那就是让郑克爽这辈子安生的做个不愁吃穿的富家翁。

但董国太又如何满意跟一介降将联姻,她不悦的看着郑克臧:“钦舍,秦舍可是你亲弟。”

“正是秦舍是余的亲弟,余才不忍心推他入火坑。”郑克臧的话让董国太当时一惊,就听郑克臧解释着。“明室的规矩,宗王娶亲不可迎娶朝臣之女,只能娶清白人家闺女,此是为何?就是怕朝臣依仗宗王的权力为所欲为。”郑克臧顿了顿。“冯锡范在本藩可以说位高权重,但为何还热衷与余及秦舍联姻,无非是为了更好的揽权,祖母,这等人家的闺女岂是可以纳入郑氏的,祖母,一步错步步错,千万不要好心反被误啊。”

董国太脸色顿时一变,郑克臧的话却是如朝钟暮鼓一般在她的心头惊起一片涟漪,她不禁联想起冯锡范的态度,然而对方一贯恭谦的态度让她分辨不清到底孰对孰错,无奈之下他只能长叹一声:“钦舍,你父王交代你要善待秦舍,老婆子也是这句话,接下来,秦舍的婚事就交给你了,万万不要辜负了你父王和你祖母的期盼呢。”

“请祖母放心。”郑克臧信誓旦旦的保证着。“余这就派人向沈府求亲,总之一两日内定将此事办妥了,也好为父王冲喜。”董国太走了,郑克臧却有些坐立不定,难道冯锡范的最后反击就这一点手段吗?不可能,决不可能,说不定这是示敌以弱的把戏,要是真信了说不定转眼就有横祸发生。“来人,把金十九给余叫来。”郑克臧的内侍首领很快出现了。“你且去准备一领锁子甲,再把余买的短火铳拿来。”金十九浑身一振,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但他跟郑克臧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郑克臧说什么,他也只能照做。“不要胡思乱想。”郑克臧看着他的脸解说着。“位子只有一把,越是如今越不能放松了。”

金十九一激灵,马上应道:“奴婢明白

85。薨逝和继位

“父王晚上还要赏灯?”陈纤巧问着脸色同样憔悴的郑克臧,郑克臧点点头,随即俯下头将耳朵贴着妻子已经隆起很高的小腹上侧耳倾听着,陈纤巧温柔的替郑克臧拢着零散的发髻,似乎以此来对丈夫的无言表示理解。“妾这边不用担心,春娘、玉娘都有经验能看顾好妾,再说紫菱姊姊也着紧的很呢。”

“纤巧!”郑克臧扬起头坐好,随即把妻子揽在怀中,陈纤巧乖巧的倚在男人的怀里,渐渐的,两人的心率一致了。“纤巧!”郑克臧又叫了一句,陈纤巧轻轻应了一声。“纤巧,要是余死了。”女人猛的抬起头,转过脸来,用手试着捂住郑克臧的嘴,郑克臧轻轻吻了吻陈纤巧的小手,然后将它挪开。“要是余死了,你也要好好的活下去,这是为了余,也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郑克臧无视着妻子的眼泪,自顾自的说着。“佛家所谓生死轮回,何尝不是在无限的时空中反复重生呢,所失去的不过是这一世的记忆。”

陈纤巧显然听不懂郑克臧的话,正在此时郑克臧吟了一首陶渊明的《挽歌》。

“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严霜九月中,送我出远郊。四面无人居,高坟正焦晓。马为仰天鸣,风为自萧条。幽室一已闭,千年不复朝。千年不复朝,贤达无奈何!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陈纤巧顿时泪如雨下,显然是联想到了陈永华的身体,受到妻子情绪的感染,郑克臧的眼角也渗出了晶莹的泪花,还没有等他摸去眼泪,屋外就传来了敲门声,一名朱锦的护卫轻声报告着:“世孙,王上醒了。”

陈纤巧收敛了戚容,同时掏出手巾替郑克臧擦抹了一番,这才挺着大肚子站了起来:“妾先回去了,钦舍晚上好好陪父王吧。”

目送着妻子的离去,郑克臧这才强颜欢笑的向朱锦的居处走去

“真是美啊!”望着安平城下如浩空繁星一般的灯火,躺在步辇上被抬上城墙观灯的朱锦发出惊喜的感叹,郑克臧会意的递过一根单筒望远镜,透过镜片,台江内海另一侧的承天府和万年、天兴两州的依稀的出现在朱锦已经混浊的视线内,风吹灯摇,如星光点点,美不胜收的景色却象征着一个时代即将落幕。“让孤看看大陆。”仪卫们看着郑克臧,郑克臧细心的替朱锦覆上进口的羊毛毯子,随即微微的点点头,仪卫们便抬着朱锦溯着安平城墙一路西行直到尽头。“王霸兴衰一梦中。”朱锦伸出枯萎的手仿佛要触摸夜幕下的大海的那一头。“父王当年没有看错,孤不配做着东宁之主啊!孤负了东宁百姓,孤也负了和娘、昭娘。”

说罢这句,朱锦的手无力的垂落了下来,郑克臧大惊失色,冲过一看,只见朱锦面无人色,气若游丝,不敢怠慢的郑克臧大声吩咐着:“传太医,回去,抬王上回去”

从这一天开始,朱锦陷入了弥留的状态,此后的十九天,朱锦的病情反反复复,几次太医都判断熬不过当夜了,但朱锦却一一撑了过来。熬到了,正月二十八日,吃个午饭,朱锦突然清醒过来,他知道自己是回光返照了,当即下令召集群臣。

陈永华、刘国轩等二十几个军政方面的高级官员齐聚朱锦的病榻之前,喝了半口参汤,精神显得不错的朱锦指着跪伏在那的郑克臧交代着:“取孤的宝剑和印玺来交给世孙。”

内侍流着泪取来朱锦交代的东西递到同样泣不成声的郑克臧的手里。

“吾儿。”朱锦微笑的看着郑克臧。“不要哭了,孤这生有娇妻爱子相伴,又大权在握,可谓志得意满不负此生了,只是未能完成父王驱除鞑虏光复汉家江山的大业,甚是遗憾,不过,这个责任孤今后再也不用担负了,就全看吾儿你的了。”郑克臧托着朱锦的剑玺不断叩首着,朱锦转而看向群臣最前列的陈永华和刘国轩。“复甫、观光,此子干才,颇有希望,君等好生辅之!吾死,九泉亦瞑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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