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明白了就把它烂在肚子里。”孙有劳恶狠狠的扫了身边的教习一眼。“别以为余不知道尔等身后是什么人物,但大公子乃是本藩元子,日后必定继承王上大位,少说两句对尔等没有坏处,再说了,甘罗十二拜相,大公子天性聪颖与本藩乃是天大的好事,只有心怀鬼胎的宵小才不乐见其成,尔等是那样的宵小吗?”
“大人放心,”一众教习一副大眼瞪小眼的样子,可是确实没有人敢出面说自己心怀鬼胎,自己是宵小之徒,即便真的有什么想法,也绝不敢在这个时候出言,因此等了好半天才陆续抱拳。“属下等知道该怎么做的。”
“真的明白就好。”孙有劳当然知道有人其实口不应心,但只要这些教习不明刀明枪的对郑克臧不利,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都散了,到四边去备着,小心出事了。”
等教习们分散到球场的四边执行维护任务后,看着场内继续追亡逐北的郑克臧,何乾轻笑了一声:“大人这下敲山震虎做的可真不赖,咱们这童子营也能多些清静的时候。”
“清静?能消停几天就不错了,只要大公子和一众权贵子弟在营内,清静是绝对不可能的。”说到这,孙有劳有一种涵义深刻的眼神打量着何乾。“别人不说,你何兄究竟是谁的人呢?可否坦诚相告啊?”
何乾干咳了两声:“孙大人目光如炬,放心,余入营绝不会对大公子不利的,正如孙大人刚才说得,眼光要长一点,大公子的未来不可限量,余可没有傻到要螳臂挡车啊。不过,话又说回来,孙大人是谁的人呢?”
“余是谁的人?”孙有劳的眉毛一挑。“余要说余是大公子的人,何兄你信嘛?”
“信!当初一见就知道孙大人是极有福缘的人,如今能入得大公子的眼中,未来前途不可估量。”何乾目光继续盯着郑克臧,嘴里不温不火的奉承着。“只不过,不知道余有没有这个福缘,还请孙大人向大公子举荐。”
“福缘?何兄说笑了,前路茫茫谁知道福缘是什么。”孙有劳轻笑着,他很怀疑何乾接近郑克臧的目的,更何况福缘这个东西一个人独占都不够,又怎么可能跟人分享呢。“至于向大公子举荐吗,这也要机缘的。”
“下官自然省得,不过还要大人别忘了才好啊。”
孙有劳还没有回答,这边就看见郑克臧跑了过来:“出了一身汗,累得慌,亏得他们还跑得动,孙大人,你派个教习替余来当这个断事官吧。”
孙有劳含笑应承着,郑克臧却又吹响了哨子:“现在换班,第二签的两班上场。”
还没尽兴的三班、五班拖拖拉拉的不肯下场,而抽中第二签的四班、七班闻声已经窜了上去,看到迫不及待的这一幕,郑克臧冲着候在一旁的何乾吩咐道:“今天之后只有操训最好的两个班才允许在飨食前玩小半个时辰。”
何乾深深的看了郑克臧一眼,俯身拜下:“诺”
11。火了侨??
清晨打渔的小船在淡淡的薄雾中穿行着,等他们好不容易穿过停满商船的码头区,驶入近海的时候天空已经彻底亮了起来,一度陷于死寂的码头也开始恢复了原有的活力,喧嚣声一浪接一浪的高涨起来………当大陆上的乱战方兴未艾之际,思明州(厦门)这座被明郑占据的岛港却引来它十几年来最辉煌的时刻。
在以商立国的明郑的统治下,这座不大的港口迅速成为东亚地区最大的贸易港,成群结队的商船漂洋过海来到此地寻求发财的机会,其中即有从台湾来的郑家自己的船队,也有从浙江、广东等清军控制区来的走私船,至于英格兰、西班牙、葡萄牙的夹板大船更是络绎不绝,甚至还有难得一见的朝鲜、琉球和大城(暹罗)等国商船。
来来往往的商船除了带来各色商品之外,还带来了形形色色的海员。在这个时代,水手是最冒险的职业之一,除了要忍受长久的寂寥以外,还要直面变幻不定的大海,因此多半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物,思明州的妓寮和酒肆生意也因此迅速的红火了起来。
当然,由于思明州的港口中没有正式的商品交易所,因此各处酒肆也成了商人们在市舶司以外获取商业信息的最佳途径之一,同时,在杯觥交错中做成一笔大生意的也不在少数。
“听说郑氏的船队,这次从台湾贩运来一批品相极佳的雪糖,与这种雪糖相比,以前的雪糖可以说焦黄难看之极,另外据说还有一种如冰晶一样的块糖更是前所未见,不知道王朝奉有没有兴趣把这批货吃下去?”
“这事余也听说了,只不过东西是好东西,可是价格也不便宜,据说这批雪糖要比平常的货色贵上一成半,至于那种叫冰糖的块糖,一斤的价格能买到寻常的雪糖两斤了,这东西太贵了,可不太好出手啊。”酒肆的一隅,刚刚做成一笔湖丝生意的两人正在低声交流着。“怎么,李朝奉有兴趣。”
“说没有兴趣是假的。”李姓的朝奉倒也不遮遮掩掩。“虽说不易出手,但回程的时候带上点,不也是额外的一笔利嘛,再说了,东西好,贵一点也不妨事,何况那冰糖是新鲜玩意,保不齐有大户喜欢。”
“这么说倒也有几分道理,对了,对了,余想起来了,李兄背后可是杭州织造府,贵上乃是内务府出身,手眼通天,宫里面说不定正欢喜这些新鲜玩意。”
王朝奉此言一出,就看见李朝奉的脸色一僵:“王兄这是何意,难道就王兄知道在下的身份,在下就不知道王兄的来历嘛?这事要是说穿了,对彼此可都没有什么好处。”
对于李朝奉外厉内荏的言辞,王朝奉报以呵呵一笑:“老弟不必担心,这郑家可是向来认钱不认人,漫说老弟不过是替人跑腿的,就是贵上亲来,郑家也不会拿他怎么地,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郑家可有的是聪明人。”
“王兄说的是。”李朝奉想了想,脸色很快放缓了。“是小弟着相了,小弟愿自罚三杯。”三杯罚酒下肚,脸色潮红的李朝奉搁下杯子,眼珠一转,继续向对方试探着。“王兄,你难道真的对这批糖品没有兴趣吗?”
“怎么信不过余的话?老实说,兴趣当然也有一点,不过却是不大,”王朝奉捻了捻手中的酒杯,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毕竟广东其实也能产糖,只是不如台湾糖的品相上佳而已,而且说到这批糖品,盯着的人太多,恐怕也不太容易得手。”
“王兄说的可是那些红毛夷人?”李朝奉不以为然的冷笑了一声。“余倒也看看区区红夷能有多大的财力”
“新到上品雪糖一万斤。”码头上负责商椎的牙人的声音还没有落地,就一群衣着不凡的商人齐齐围了上来,看着虎视眈眈的众人,久经阵仗的牙人也不经心中一寒,急忙说着。“上品雪糖一万斤,价高者得!”
“泉州广昌号出现银六百五十两!”
一个声音高叫着,然而片刻之后新的报价就出来了:“广州南天隆号,现银六百七十两!”
“宁波,兴福盛号出六百八十两!”
“长崎,和茂盛号,愿出现银七百一十两!”
价格一路攀升,很快就超过了正常雪糖价格的两成以上并逐渐逼近三成的关口,到了这个时候,原本势在必得的各方变得沉默起来,毕竟这批上等货再好,在价格这么高的时候出手争夺实在太过于冒险了。
此时一个明显是夷人的古怪口音响了起来:“海豚号,出一千零四十个里亚尔(注:一枚西班牙银币约重七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