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秦夫子是何许人也?值得你耗费这般多的口舌去说他?”皇上突然想起他刚刚那一大串头衔。
“嘿嘿,被皇上听出来了。”楚辞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于微臣亦师亦父,时常教导微臣要忠君爱国。听说昔日先帝南巡,他还曾代表府学夫子接待过呢。”
“……”皇上想起先帝,不禁沉默片刻,然后说道:“想来的确是个好的,你这位夫子,可有心仕途?”
“秦夫子他淡泊名利,平生只喜欢教导学生,若有人能正其名,那就太好了。”楚辞感慨道。
皇上似笑非笑地盯着楚辞,竟不知这是山中哪个狐狸窝跑出来的小滑头,虽然有几分狡诈,但却让人生不出厌恶之心,也算难得了。
“那你想给他正什么名?”
“学高为师,身正为范!师之典范是也!”
“好一个师之典范!他可担得起这四个字?”皇上沉下脸来,盯着楚辞。
楚辞动也未动,仍然笔直地站着,他说:“他人能否称为师之典范,微臣确实不知。但是秦夫子,他确实可以称得上。昔日微臣出身微末,是他将臣带在身边悉心教导。他给县学其他学子上课时,也从未有过一丝懈怠,无论聪慧还是稍显木讷的,他都能一视同仁,用尽各种方法教导他们。孔圣人曾说,有教无类,朱子也说,因材施教。这些,他都做到了。”
“因你治水有功,朕本想奖赏于你,随你提什么都可以。谁料你竟然如此大言不惭。朕再给你一个机会,你是要奖赏,还是要朕赐你夫子师之典范四个字?”
“微臣选后一个。”
“即使是以失去高官厚禄为代价?”
“微臣不悔!”
“你为何如此坚定?”
“皇上,少年人乃是未来国之栋梁,昔日微臣曾听人言,少年强,则国强,少年智,则国智!若是以臣之高官厚禄为代价,换得皇上金口玉言,让天底下所有夫子都明白一件事——只要是勤勤恳恳为国培养栋梁之材的人,皇上都能予以奖励,何愁国之不兴?那么臣即便日后躬耕南野,心里也是十分安慰的。”楚辞脸上再无一丝调笑之意,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认真严肃。
皇上听后,久久不能言语。
“朕原以为你只有私心,却不知你这私心里包含着国之大义。”皇上提起朱笔,在圣旨上写下了“师之典范”四字,然后又在下行写上“学高为师,身正为范”这几个字。末了,他拿出玉玺,在上面盖了大印。
“你虽有一点小心思,但却不失筋骨,刚才朕所言,为的就是试探一下你。若你为了高官厚禄,将自己亲口所言全部推翻,那朕才会失望透顶。这道圣旨不日便会送到袁山县学,奖励你那诗经魁的秦夫子,行了吧?”天和帝脸上露出点笑容,瞬间全场的气氛又变得轻松和谐了。
“皇上圣明,日后各地的夫子们,必定都能一心从教,为大魏朝培养出很多人才了!”楚辞也跟着笑,马屁也不忘拍一拍。
“好了,你不要再给朕灌迷魂汤了。说吧,你想要的奖赏是什么?”
“刚刚那个不就是奖赏了吗?微臣岂敢再要求其他的?”
“君无戏言,说了要给你,就一定要给你。”皇上倒想看看,他到底会提什么要求。
“那,如果皇上一定要赏赐臣,那就请赐臣一根金——戒尺吧!镀金就可以了,不用全金的!”楚辞看皇上脸色古怪莫名,连忙降低要求。
天和帝在听到金的时候,其实有点失望,但后面跟着的两个字,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你要金戒尺做甚?”他知道戒尺是先生用来教训学生的,只不过从来没人敢打他就是。
“嘿嘿,皇上,你知道臣乃国子监司业。可以说,除了皇宫里面的小贵人之外,就数那里皇亲国戚最多了。微臣区区六品官,那些大人都不用小手指,便能将我摁死了。长此以往下去,对微臣管理国子监的学风来说,十分不利。为此,微臣就想请一根金戒尺镇着,上打昏庸无能之师,下抽顽劣不堪之徒。”
“哼,你还想把它当尚方宝剑不成?”皇上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这鬼话连篇的楚状元,偏偏听着又还有几分道理。
他往常不好直接训斥那些顽劣的小辈们,若是赐一根戒尺给他,让他帮着敲打,日后那些皇伯皇叔皇姑告状之时,他再睁只眼闭只眼,想来也挺有意思的。而且,这国子监,也是该管一管了。
“你先退下吧。若这金戒尺在你手上发挥不出作用,朕第一个打的就是你!”
“微臣谢过皇上!微臣这就告退。”楚辞表面上灰溜溜地离开,心里却是舒了一口气。
他看似站的笔直,毫不畏惧,实则已经流了一背的冷汗了。今日若不是他有几分辩才,稍一行差踏错,恐怕赔上的就是他的仕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