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有时候近的就像在床头,有时候又听不真切,也不知是有老鼠还是蟑螂。
楚辞僵硬地躺在被窝里,根本就睡不着。张虎倒是还好,他将凳子拼成一张床的样子,裹着被子就睡着了。
微微的鼾声传来后,楚辞更加难熬,他捂着耳朵,嘴里默念“陋室铭”,也不知念了几遍,才逐渐睡去。
……
“老爷,您醒啦?”张虎一进门,就看见楚辞睁着眼睛躺在被窝里。
楚辞转过头看着他,说道:“啊,起了,怎么了吗?”他刚刚醒来,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那您快起来吃饭吧!外面已经有好多人了!”
楚辞想起今天还要找那些举子打听情况,于是一个翻身就起来了。他里面穿了好几件衣服,还往外边套了一件棉服,幸好他身形一向清瘦,不然就会显得很臃肿。
因为热水已经被用的差不多了,所以楚辞用的是井水。幸好井水一般冬暖夏凉,要不然的话,楚辞看着大水缸外结的那层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怪不得人们说物离乡贵,人离乡贱呢,他在家待遇多好啊!
洗漱之后,他带着张虎找到饭堂,然后付了一天的饭钱,也就是六十文钱。这倒是比饭馆里便宜,这些天他们吃饭馆,哪天不是一二百文的花销。
可是当张虎把饭菜端出来时,楚辞傻了眼,盘子里放着两个馒头,一小碗清可照人的稀饭,一小碟萝卜咸菜。
他情不自禁地探头朝旁边桌子看去,发现大家碗里的都一样。得,那就吃吧!萝卜咸菜只有寥寥几片,楚辞原还担心下不了这些东西,可一入口便将俊秀的眉眼皱了起来,莫不是卖盐的给打死了?盐不要钱了!怎么这么咸!
楚辞起身去外面吐掉,然后进来喝了口粥水,方才觉得好一些。再看其他人,都是一小口一小口咬的,一根萝卜就能就半碗粥,照这样看来,这还是给多了的。
楚辞只吃了一个馒头,剩下的就不想吃了。张虎像得了便宜,将他没动过的另一个馒头和咸菜拉到身前吃了起来。
吃完饭后,楚辞有心想向其他人打听一下情况,无奈这些书生都肃着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楚辞也是有心无力。
“走吧。”他对张虎说,然后看见一个书生从门外走进来,从荷包里掏出两文钱,包了一个馒头又往外走。
“兄台,你也觉得那菜咸吧?”楚辞凑近打了个招呼。
“你是在对我说话?”那书生愣了片刻,四处望望,见无其他人在场,方才犹疑地说道。
“对啊,我见你只吃一个馒头,便猜你定是吃不惯那咸菜!”
那书生苦笑一声:“非不愿,实不能也。”
“这话从何说起?”楚辞打量了一下这个人,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身材较瘦弱,也不像是三高人群啊。
“家境窘迫,每日只以馒头清水度日。你是新来的举人吧?在下乃是西江省川林府梁家渠人士,兄台是哪儿的?”这里的书生们平常不太交流,大家都是沉默且贫穷的。这会遇见一个萌新,梁本昌倒是起了点交谈的兴致。
“在下乃甘州府袁山县长溪村人,名楚辞。”
“你就是本届乡试解元郎?吾乃梁本昌,是嘉佑三十七年的举人。”
嘉佑三十七年?楚辞在心里算了一下,难道这人在这里待了五六年了?
“梁兄幸会幸会,昨日来时我瞧见外面似有一家饭馆,正巧我还没吃饱,若梁兄不嫌弃,不妨与我同去。”楚辞想和他打听一些事。
梁本昌也看出他的想法了,所以才会和他说那么多,见他邀约,便点头同意了。
放在一两年前,他想都不敢想自己能放下身段,当这个向导。家乡遭了灾,吃饱饭都成问题,如今已是一年多没有寄钱来了。他靠着抄书糊口,还要躲躲闪闪,以免被人发现。一个举人混到他这个份上,说出去都让人觉得可笑。
楚辞不知他心底的那些愁绪,到了饭馆后,要了两笼包子,一盆瘦肉蛋花粥,几碟爽口小菜,就招呼梁本昌吃了起来。
梁本昌虽尽力克制,可是仍显得有些急切。他已三月不知肉味,如今吃着肉香四溢的大包子,恨不得把肚子撑破。
“方才失礼,让楚兄见笑了。”梁本昌抹了抹嘴,说道。
“梁兄真性情,是个痛快人。我初来乍到,还要仰仗梁兄多多照顾,若梁兄有空,不妨与我讲一讲在这京城要避讳的地方。”
“楚兄有所不知,在这京城里头,最重要的一个字,就是忍。轻易不可与人发生口角。咱们是旅居在此的,和那些大家族不一样。还有,若你家境尚可,又住不惯这西江会馆,可到文兴坊那边租间房子,一个月大约七八两的样子。周围也都是读书人,端的是个清净之地。”之前,梁本昌就是住那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