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又躲到了浓云后面,窗边明显暗了下来。夏弥旬本就神志模糊,如此更看不清商籁,眼前像隔着一块磨砂玻璃片。但是,他能感觉到商籁的目光,晦暗莫测的眼睛,偏生又蕴着沉黑的光亮。
商籁一定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一定知道怎样才能让他从现在的窘境中解脱出来,但坏心眼的神明就是不说话,只是好整以暇地注视着他,等待他先开口。
夏弥旬垂下头,银睫一敛,遮住浅浅浮在眼眶的朦胧水雾。
“把我抱下来……”他有气无力地举起双臂。
身子一轻,脚却没有落地。整个人被商籁打横圈进了温暖的怀抱,腾空悬在那儿的感觉令他惶然,但再没别的可依靠,便只能搂住商籁的颈项,把烧得红烫的脸深深埋了下去。
“怎么了,是我没抱紧?”商籁问。
其实,对于怎么抱夏弥旬这件事,他总是拿捏不定。力度小了会不安心,若稍逾了距,又怕人吃痛。每每抱人,每每小心,每每甘之如饴。看着吸血鬼在怀中蜷成小而乖的一团,幸福就化成实质,一点点填满原本空无的神生。
“不是……”夏弥旬含混地嘟囔,“魔力……不够,给我……更多魔力……”
商籁亲了亲他的额发,低声问:“我该怎么给你?”
夏弥旬睁开一线猩红的血瞳,又轻亶页着阖上,“不知道……”
“我不信,宝宝明明是知道的。”商籁继续亲他,从睫毛到鼻尖,往返留连。
在这番温柔的苛问之下,夏弥旬只能用快被赧意鬲虫化的气音,喃喃吐出几个字来。换作不久前的他,恐怕做梦都不曾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变成现在这样,被一直抵触反感的神明圈锢在臂弯,就连平息吸血冲动,都要被迫剖白谷欠念。
隐秘的、想一下都心跳加速的谷欠念。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神明。
商籁抱着他往房间里走,继续问:“只是想要魔力吗?”这么一问,夏弥旬就不肯说话了,银发中露出的一点雪白耳尖倒是明显透了红。
鏖虐公天生就缺乏浓丽的颜色,哪哪儿都是寒意森森的冷色,不过也正因如此,他才能如此诚实又奢侈地挥霍红色。
这一点,没人比商籁体会得更深入刻骨。
太想听到夏弥旬的回答,只能继续孜孜不倦地追问,末了,怀里的人终于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给了他答案。
是他想要的答案。
卧室窗边的永留花静静闪烁着柔淡的虹彩,注意到夏弥旬正别过头定定地望,商籁就轻啄了他的鼻尖,让他把注意力放回自己身上。
“既然这么喜欢,那以后就在极乐之庭都种满永留花,好不好?”
“不要,讨厌那个地方。”夏弥旬瓮声瓮气,“而且,我也不喜欢永留花。想要永留花,只是因为……”
商籁耐心地追问:“因为什么?”
夏弥旬鼻音愈发的重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带着点委屈道:“因为你啊。”
“我不想忘记你。”
“我想永远记住你。”
“但是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尾音被商籁突如其来的动作,掩埋在了柔车欠的被浪里。
壁灯光线昏暗如退潮时的海水,忽明忽暗地拍打着墙面。
压伏的姿势投下憧憧阴影,将夏弥旬整个笼罩。他成了陷入密织蛛网的一羽蝴蝶,纵使期待,也难免惴惴,难免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