孜孜不倦努力了两天,商籁终于勉强把夏弥旬的情绪哄得恢复过来。间隙里,他稍许反思了一下,或许真是自己太操之过急,才会把人吓成这样。毕竟夏弥旬虽然岁数大,但有些方面真和懵懂的小朋友一样,而未知又是恐惧最大的来源。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愿意接受自己,就算哭得一塌糊涂还是忍耐了下来。相比之下,被占有谷欠冲昏头脑的自己,真的有些卑劣。
所以,商籁决定,这段时间先尽量避免和夏弥旬有什么肢体接触。一切都是他的问题。一个只知晓苦味的人,忽然尝到向往已久的甜,为了再度拥有这份珍贵的甘甜,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丧失理智的事来。
“暖暖胃。”
商籁把掺了很多蜂蜜的热牛奶放到床头柜,刚要出去,衣摆忽然被拉住了。夏弥旬朝他伸出小爪子,蓝眼睛探询地望着他,好像在问为什么这两天不像以前一样,抱着自己,牵着自己的手睡觉。
商籁沉缓地吸了口气,虽然他不是人,但还是决定先做个人。
只是安抚地拍了拍对方的手背,他快步转身离开了。
夏弥旬听见关门的声音,“啪”的一声响,扣击在自己心上。
潜滋暗长了几天的隐忧,此刻终于破土而出——
商籁,是不是不喜欢自己了?
不然怎么解释他这几天的微妙的态度?虽然还是很温柔,却带着敬而远之的疏离感,恨不得随时跟自己保持三米远的安全距离,更别提以前最喜欢的拥抱和亲口勿了。
夏弥旬意识是清醒的,脑子却越来越乱。他不停地想,不停地追索所有有关商籁的蛛丝马迹,分析又推翻,反反复复,却始终摸不到一点头绪。
活了那么久,他从未有过这般烦恼的时候。本以为喜欢上一个人后,无论何时都是愉快的,甜蜜的,心中满满当当都是暖洋洋的幸福感,可现在来看并非如此,这实在太复杂了。
羽绒被很蓬松,有太阳的味道,又裹得密不透风,可四肢还是逐渐冷却下来,恢复成吸血鬼该有的体温。夏弥旬把自己蜷成很小的一团,依旧觉得少了些什么,便下意识地想要去寻找。
床边的扶手椅上,搭着件商籁在家时经常会披的外套。
离他,正好是伸手即可触到的距离。
小爪子试试探探地伸过去,抓住,飞速地掖进怀里,贴着那颗砰砰加速的心。
知道这是不对劲的行为,知道这是奇怪的反应,但商籁并不在这里,所以,悄悄做一下这样的事情,应该没关系吧?
像怕被人看见似的,夏弥旬又往被子里沉了沉,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把脸埋进衣服里。
商籁的香味……
温暖的,馥郁的,丰厚的,令人想念。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只敢小小声,可心中的念头却不断扩大,好想永远独占这份气息。
可外套上的香气实在太微淡了,似有若无,很快就要消散。他只能贴得近些再近些,轻轻细细地嗅,丝丝缕缕钻进鼻腔,落在心口尖。
可是,不够。
类似吸血冲动的混乱感蔓延开来,搅动脑海里那些赧于触及的画面,夏弥旬忍不住想起那一宵的热。
那种苦热太过尖锐,就像钢笔笔尖一连划破好多层纸,墨水晕开一大片,形成真切的痛。但也会温暖他,躯壳里暖暖实实,不再有失去半魂后,沉坠着一团冰块的空荡感觉。
再一次,夏弥旬望向房门的方向,门缝里渗漏出一线微光,很安静,不会如他期待的那样,被谁开启。
他莫名觉得委屈,还有不甘心。他意识到自己正在变得软弱,曾经无坚不摧的鏖虐公,竟也有了阿喀琉斯之踵。而改变他的那个人,却突然用疏离敬远的态度对待他,好像再也不愿给他自己的光暖与热量。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那件衣服终于变得跟他一样毫无温度,但他舍不得松手,这是现在唯一能抓紧的了。他有他的执拗。
昏茫的睡意被络乱成麻线的纷杂思绪催化,他终于想得倦了,却又在朦胧间听到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喀哒。”
门很轻地开了,走廊光线涌进来。
夏弥旬偏过脸来,看见站在床边的男人。
害他心烦意乱到现在的元凶。
商籁。
商籁正垂下眼帘看着他。知道夏弥旬睡相很差,喜欢蹬被子,还能从这头滚到那头,所以不放心来看看,生怕他着凉。没成想竟被他撞了个正着,发现吸血鬼不好好睡觉,还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把脸埋进去悄没声息地嗅。
空气静止。
夏弥旬慢慢垂下银睫,整张脸都藏进衣服里,只露出一双红得透亮的精灵耳。
“你不喜欢我了……都不肯抱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