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向阳这时心情才真正由阴转晴了,他忍不住又抱了李玉娟。
李玉娟抖抖肩膀,“好了,烧完饭再说。”
等鱼汤炖上了,李玉娟对张向阳道:“你是担心我不同意,跟你生气,你才不敢说,是不是?”
张向阳低着头,默不作声,算是默认了。
李玉娟胳膊肘推了下他,“是不是觉得你妈是农村妇女,没见识?”
“妈——”张向阳急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玉娟却笑了,“妈逗你的。”
鱼汤逐渐飘出了香味,李玉娟嘴角带笑,道:“还记得你三舅公吗?”
张向阳想了想,“记得。”
“我就知道你记得。”
李玉娟欣慰地看向张向阳,她儿子心思细腻重感情,哪怕是远亲远眷,见过了,说过话,就不会忘。
“好多年前他去深州贩蔬菜,后来就一直没回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张向阳摇摇头。
李玉娟低下头,手指磨了下灶台瓷钻的边缘,“你三舅公跟你一样。”
张向阳再次瞪大了眼睛。
“家里人容不下他,他就跑深州去了,听说他相好的就在那儿。”
张向阳还是很震惊,“真的吗?”
“真的,”李玉娟道,“你还记得你三舅公长什么样吗?他年轻的时候可帅了,追在他身后的姑娘一大堆,他一个都不要,就喜欢他们家里那个帮工的,这你肯定不知道了,那时候还没有你,我都还是个小姑娘呢,那帮工黑黑瘦瘦的,我是看不出来哪好,后来……反正出了点事,那帮工跑了,你三舅公差点都活不下去。”
那时候她三舅舅拉着衣服,指着自己的胸膛,对着来抓人的人大喊,有本事你们杀了我!雨点般的拳头应声落下,她三舅差点真被人活活打死。
那是她五六岁时候的事,过去四十多年了,她都快忘了,今天却奇异地回想了起来,甚至于她三舅拉扯衣服手上绷起的青筋都记得清清楚楚。
李玉娟拿过张向阳的手握在掌心,“都说外甥像舅,你这倒是隔代了。”
张向阳从未想过他的亲人中有与他一样的人,他拼命地去回想与那位三舅公见面时的情形,却只记得过年的时候,他给了他一把炒花生。
“我都不知道……”张向阳低声道。
“家丑不可外扬,你怎么会知道。”李玉娟道。
张向阳心里一紧,“妈,我……”
李玉娟道:“妈不是那个意思,”她捏了捏张向阳的手,“那是你太姥爷觉得是家丑,妈从来不觉得你丢人,在整个镇上,妈一直都是行得正坐得直,你爸也一样,都是靠自己立住的人,向阳,你记住,你不丢人,也没对不起谁,妈一直都以你爸爸和你为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