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罗美娘这会儿把可能的原因都猜了一遍,是被守门的衙役折腾了,还是郑县令真就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张玉寒问她怎么看出来的,他回家前特地换了幅笑脸就是不想影响她的心情。
“你是我男人,我能看不出来?”罗美娘把椅子拉近到他身边,她对张玉寒如今的心思一猜一个准,基本上就没有失败的时候。
张玉寒好一会儿才叹一口气,想了想从头解释:“我身上的长工契约,早就在年后重新签半工读契约就解除了。”
罗美娘点头说她知道,张玉寒就继续道,那时候聂先生说长工虽不算家奴,可以后有人要是想这个用来做文章,他们解释来解释去总得多费些口舌。
别看张玉寒平日为人不着调,可谁是真心对他好,他向来门儿清。
聂先生年纪一大把气性也忒大,一不留神被他气着,过后总要他去哄回来;聂娘子倒总是笑呵呵的,却是个双面做派。
他那嘴是挺能叭叭的,哄起人来也能放得下脸面,可除了对媳妇和对他娘,张玉寒对别的女的都没什么耐心。就聂太太那样的,张玉寒素来不爱往她面前凑。
聂先生确实也对他极好,张玉寒叹气:“解除长工契的事是一件,半工读契约也是一件。”
另有就是铺子的事。
“铺子跟聂先生有什么关系?”前面的事罗美娘能明白,这个她就不懂了。
“县里经商是要交税的。”而且收得还挺狠。村人在镇上卖点东西,柴薪、鱼肉、蔬果……被管事小吏逮住都得雁过拔毛一回。
张玉寒一挑眉道:“生意真的这么好做,那缺德带冒烟的郑老板就不会自己不开铺子,冒风险去坑咱们乡下人。”
罗美娘被他这个形容逗得发笑,也想起来自家的零食铺子自打开业起,除了一个小吏上门按规矩收了点市肆门摊税和交易落地税,基本没有别的苛捐杂税。
这本身就是一个不太寻常的事。这世界上的事素来都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罗美娘在村里十几年,每年夏秋交税时村长都要头疼一回,就是因为不好打发那些下乡敲诈的小吏。
李氏和罗富贵那时不愿意往镇上凑也有这个原因,一个贪官污吏就能弄得人倾家荡产。
张玉寒说,他那时敢想开铺子做买卖,那是因为他有个关系在衙门三班六房里,被敲竹杠的事多少能避免一些。
可这几个月一点都没人勒索上门,就真的在他意料之外。想想看,他们两家都只是平民百姓,能有这种脸面让人不敢欺负上门?
他脑子不笨,一下便想到当初他提起和郑老板的纠葛时,聂先生说过会在王主薄面前提一嘴的事。
当然,聂先生也许也没多做什么,只是顺嘴提了一句这铺子跟他有些关系。可不管真相如何,张玉寒道:“咱们铺子一路确实挺顺畅的。”
男人说完之后,罗美娘听着也觉得应该是这样。
张玉寒继续说,因为惦记着这事,这回何若水那边有门路见县令,他从头到尾都没把聂恒落下。
郑县令在北关县这一亩三分地也算是大官了,他那会儿在宴席上瞧着前头左三圈右三圈围着县太爷想套交情的人,总觉得无从下手,后来还是瞅着机会带着聂恒挤了过去,并让郑县令成功记得他就是当日被他破格提拔的好运童生。
今日看到郑县令的手书里他和聂恒的名字都在上头,张玉寒心里才松一口气。
张玉寒这么说,罗美娘就跟他商量要不要备份礼送给聂先生。
张玉寒说他已经送过了,就是心里总觉得不得劲,回家路上脑子里都是这个月在聂家私塾干活出入的场景,聂家就是他读书的,没有聂先生愿意让他半工读,他这会儿许还是聂家的一个长工。
男人很少有这么情绪低落的时候,罗美娘想了想,凑过去摸摸他的脑袋,说世上事,无非就是来来走走,聚聚散散,他要是觉得聂先生好,以后逢年过节他们就多跟聂家走动,他和聂恒关系也好,以后两人一直维持下去就是。
他要是真的觉得聂先生人好,那就应该尽量走到科举的尽头,这是每个老师对学生最大期许,也是学生对一个老师最好的报答。
说完这句之后,罗美娘也觉得,张玉寒以后要是真的能有所成就,聂先生作为他的启蒙老师,总会有所受益。不过这句话说的就远了。
张玉寒只是对她笑了笑,又拉着她的手晃了晃。
好在等罗美娘给铺子里送完凉皮回来后,之前还闷不吭声摊开躺平在躺椅上的男人,自个就调整过来了,饶有兴致地站在她晾面糊用的木盆研究着,还问她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不拿去铺里卖。
“要是今晚大哥大嫂都说不错,等过几日再加上去。”罗美娘想想还觉得挺可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