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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第2页)

“我更倾向于认为你是一头公驴。这是艺术史上最伟大的革命,而你竟想在一个星期里掌握它!我们到山上去散散步吧,让头脑冷静下来。要是我再和你在这房间里耽上五分钟,我就会爆炸了。”

第二天下午,文森特在科尔芒工作室里画到很晚,然后上古皮尔公司去看泰奥。这是一个四月的黄昏,一长排的六层楼的石建筑,沐浴在渐渐褪色的珊瑚红光中。巴黎的一切都有其自己的开胃酒。蒙马特尔路上的人行道咖啡馆里挤满着闲聊的人们。咖啡馆里传出阵阵轻柔的乐声,给经过一日辛劳的巴黎人消除疲劳。煤气灯点了起来,饭店里的持者在铺桌布,百货公司里的职员在拉波形铁百叶窗,收拾人行道上的商品销。

泰奥和文森特悠然地信步走去。他们穿过夏托顿广场,在此汇合的六条街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经由涂雷特圣母院,境蜒上山到赖伐尔路。

“我们去喝点开胃酒吧,文森特?”

“好的。找个可以看看人群的地方坐坐。”

“我们到女修道院长路上巴塔耶饭店去。我的几个朋友大概已经在那儿了。”

巴塔耶饭店是画家们常去的饭店。店门外只有四、五张桌子,但店内的两间房间很大。巴塔耶太太总是请艺术家们到一个房间,请资产阶级到另一个房间;她一眼就可看出一个人是属于哪个阶级的。

“持者,”泰奥叫唤,“来坏香酒。‘

“你看我喝什么呢,泰奥?”

“试试库安特雷奥。你得把各种酒全尝一尝,才能找到你以后常喝饮的酒。”

诗者把酒放在他们面前,酒杯下垫着垫碟,垫碟上有黑字标着的价格。泰奥点燃雪茄。文森特点上烟斗。穿着黑围裙的洗衣妇走过,臂上挽着篮子,篮里放着烫好的衣服;一个做工的人走过,捂住一条未包扎的青鱼的尾巴,一路上鱼在摇晃着;穿罩衫的画家们,带着画架,画架上扎着潮的画布;商人们头戴常礼帽,身穿灰色格子上装;主妇们跋着布拖鞋,拿着一瓶酒或一包肉;漂亮的女人们穿着飘垂的长裙、小背心,有羽饰的小帽顶在额前。

“真是五光十色的游行,不是吗,泰奥?”

“不错。巴黎要到喝开胃酒的时候,才真正苏醒。”

“我一直在想……是什么东西使得巴黎如此令人不可思议呢产

“坦白地说,我亦不知道。那是一个永恒的秘密。那与法国人的性格有关系,我猜想。这儿是自由和宽容的范例,对生活的乐天主义…那么,这是我想让你认识的一个朋友。你好,保罗,近况如何?”

“很好,多谢,泰奥。”

“请允许我向你介绍我的兄长,文森特·梵·高。文森特,这位是保罗·高更。请坐,保罗,来一杯照例的苦艾酒。”

高更举起普文酒,用舌尖舔舔,一饮而尽。他转向文森特。

“你觉得巴黎怎么样,凡,高先生?”

“我很喜欢。”

“啊!真妙。还是有人喜欢。在我看来,这是一只大垃圾

特雷奥,泰奥。你能再介绍点别的吗?“

“试试苦文酒,梵·高先生,”高更插嘴,“那是唯一值得艺术家一饮的酒。”

“你看怎么样,泰奥卢

“为什么问我呢?随便你。传者。给这位先生来一杯苦艾酒。你今天似乎很高兴,保罗。有什么事啦?卖掉了一幅画。”

“没有比那更卑鄙的了,泰奥。不过今天上午我碰到了一桩迷人的事。”

泰奥向文森特使了一个眼色。“讲给我们听听,保罗。待者!给高更先生再来一杯苦艾酒。”

高更用舌尖舔舔苦又酒,一饮而尽,然后开口。

“你可知道那条死巷,弗雷尼埃巷,一头在福努路上?晤,今天早晨五点钟,我听到富雷尔妈,马车夫的老婆,惊叫:‘救命!我的丈夫上吊啦!’我从床上一骨碌跳起来,套上裤子(礼貌要紧!),捞起一把刀,奔下楼去,割断绳子。人已经死了,但身体还热,还很热,我想把他放上床去。‘别动!’富雷尔妈嚷道,‘我们应该等警察来!’

“我房子的另一边,伸出一块十五码长的蔬菜地。‘有甜瓜吗?’我问那种菜的。‘当然,先生,熟的。’早饭时,我吃着瓜,不再想到那上吊的人。你看生活真妙。毒药之外,有解毒药。我应邀去吃午饭,所以穿上最好的衬衫;为了想吓唬一下同席的人,我讲了这桩事。他们却笑嘻嘻,毫不在乎地都问我要一段那人上吊的绳子。”

文森特目不转睛地望着高更。他有一颗野蛮人的巨大、黑色的头颅,一根大鼻从左眼角直落到右嘴角。他的眼睛很大,象两颗杏仁,眼球凸出,眼神极其忧郁。骨头在眼睛上下突起,并延伸到长长的面颊,横过宽大的下巴。他是一个巨人,具有不可抵抗的、野性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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