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雪抬了抬手,殿中闲杂人等退出,少年这才郑重道:“求母后救救她!她是无辜的,一切错全因儿臣起,只要母后您能救她,儿臣愿意放弃一切!”少年流下泪来,道:“早上儿臣跟父皇说的并不是气话,如果能救她一命,儿臣愿意不做这个太子,若救不了她,儿臣宁愿陪她一起去死!”
沉默了一会儿,褚雪问道:“还不懂你父皇为何生气吗?他看重的是你啊!他是想让你静心,才不想留着宁妃,你还这样说,不怕又惹他动怒吗?”
“儿臣知道,儿臣不敢再让父皇生气,所以才来求您。母后,您说的话他一定会听的,母后,我愿意把太子之位让出来给四弟……”
“住口!”一声低斥阻断少年的哀求,褚雪凝眉道:“你的位子是你父皇决定的,要给你着或是给别人,都轮不到本宫插手,你方才的话是大逆不道,你知道吗?”
见她不为所动,少年忽然没了办法,瘫软下来,悲道:“我只是,想救她,我没有别的办法……”
“炽儿,”褚雪叹道:“她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
宋炽苦笑一声,“遇见她之前,我从来不知快乐为何物,即使她躲我避着我,但就算只把她存在心里,这样的日子,总能好过一些。”
褚雪眉间一蹙,“这样的日子?你难道不喜欢这样的日子吗?你知不知道曾经有多少人,为了你所在的位子付出过诸多努力,甚至丢了性命?就连你的生母……她所做的一切,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你的位子,你真的甘心为了一个女人,你们甚至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就可以放弃这些东西吗?而且就算她能活下去,凭你们现在的身份,以后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她确实不理解,她以为所有皇家的男儿,都会爱这种至高无上的权利,怎么这个看似一路顺遂的少年,竟然看上去承受得如此痛苦?
只听宋炽悲笑起来,“我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你们怎么知道我一定喜欢?倘若能重来一次,我不想再做现在的我……至于她,就算此生再不相见,只要她还活着,我就安心了。我只求,让她能好好活着。”
心内一震,褚雪忽然觉得可笑。
替那个死去的许锦荷可笑。她绞尽脑汁维护的权势地位,在他儿子的眼中,竟然如同枷锁一般沉重不堪,他甚至可以为了喜欢的人拱手相让……许锦荷若还活着,看到这一幕,会是什么感受?
同时又有些悲哀,替这个如傀儡般的孩子,替他永远都没办法圆满的梦。
殿中沉默了一会儿,她道:“宁妃,本宫会尽力周全,至于你的位子,自有你父皇做主,总之,别再叫他伤心了。”
语罢便转身迈出了东宫。
少年听见她的话,却又有了希望,只要那个少女能活着就好。就算此时再也没办法看见她,得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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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躺在帷帐中,褚雪轻声安慰依然沉闷的夫君,“臣妾今日去看过太子,他已经知错,正在潜心思过。太子毕竟是少年,一时为情冲动在所难免,但臣妾觉得他还是个听话的好孩子,皇上就消消气,好吗?”
“还有,臣妾今日去请示过太后,念在安国侯一家与太后的亲情,毕竟宁妃与太子尚未铸成大错,如果皇上同意,就把她发配出宫吧,玄妙宫是个清静的去处,料想今后在那里她可以静心思过了。”
“皇上觉得如何?”
她考虑的周全安排得也好,宋琛还能说什么,只沉声叹道:“就依你说的办吧,今晨没有考虑到太后这层关系,是朕的疏忽……”
他停下来,闭上眼沉默一会,问她,“朕立炽儿为太子,是不是错了?”
褚雪一顿,“炽儿是您的长子,从世子到太子,一切都遵照礼法,哪里会有错呢?”
“可先前的废太子,也是先帝的嫡子,父皇培养了三十余年,最后还不是……”
“皇上,炽儿是您的孩子,怎么能拿去跟废太子比呢?”褚雪赶忙打断他。
宋琛叹息一声,睁开眼看她,“朕不是拿他与废太子相较,是在拿自己跟父皇比,父皇始终在意名分,才明知是错还一拖再拖,最后险些铸成祸事……朕其实也担心自己会犯同样的错……”
褚雪一时沉默下来。
在她看来,非要择嫡长为储本就荒唐,作为一个承继江山的人,首要条件应是贤能而非出身,比如宋琛自己,倘若非要较出身,那现在坐在龙椅上的非那位废太子无疑,但如果那样,大齐江山会变成什么模样?
宋琛作为父亲与君王,能意识到这一点,其实已经难得,但他虽这样问,她作为后母,是断不能开口的,于是她只用沉默陪着他。
只听他又道:“谦儿才学虽好,性子太软,祺儿尚武,恐有偏颇,至于瑄儿……”
他忽然看着她,问道:“我们的瑄儿如何?”
褚雪弯了弯唇角,似乎是在当他玩笑,“瑄儿还这么小,话都说不全呢,谁知道他将来会长成什么样子呢?况且……况且,臣妾对他没那么多奢望,只希望他将来能做他想做的事,尽好自己的责任,不要辜负亲人和自己就好。”
她一向这样谦瑾,但他相信,有这样的母亲,他们的瑄儿,不会差的,
算了,前朝大事,自己都头疼,就不为难她了,拍了拍她的手,他道:“睡吧。”
她温顺点头。床帐放下,她依偎着他,进入了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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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宁妃等来了自己的结果,裕芙宫的懿旨说,要她去宫外的玄妙宫带发修行。
怕主子难过,怜秋一个劲的安慰她,“主子,不管去哪,奴婢都陪着您。其实,听说玄妙宫也不差,也是皇家的,有人伺候……最起码比冷宫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