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也说不下去,泪水悄无声息地落下来,和他的一起,混在地上,不分你我。
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从心中腾起,唐鱼再也抑制不住,带着压抑的喉音,低低饮泣起来。
这是他懂事以后,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哭泣。
他其实不是一个刚硬的人啊,以往在被窝里也偷偷哭过。然而当人这样饮泣,还是第一次。
两人坐在一块儿,你哭一会儿,我哭一会儿,都哭成了花脸猫。唐鱼就不用说了,哭过以后的那张丑脸,更加恶心更加难看。唐十九肿着眼泡笑:“明天不能出门了,喂,你明天把斗笠借给我。”
“不借。”刚刚哭完,唐鱼有些不好意思,别别扭扭地吐出一句话,“我这个样子走出去会很吓人。如果别人露出厌恶的表情,我怕我按捺不住,又会动手。”
唐十九看他低着头,扭着手指的样子像煞了一个普通孩子,险些忍不住笑出了声。
唐鱼侧着脑袋想了想,仿佛做出极大的承诺:“九九,我答应你,在你面前,不到万不得已,不杀人。”
唐十九吁了口气,好吧,虽然只是在她面前做做样子,但总比没有好。
正想开口表扬几句,顺便找颗糖果鼓励一下,就看唐鱼脸色一变,右手已经按住了腰际——
来不及出声解释,唐鱼手指微动,左手挥灭了蜡烛,右手将三枚黑黝黝的毒蒺藜已经向窗外打去。
蜡烛一灭,周围顿时一片漆黑。
唐十九心知有变,正要开口说话,却听“扑扑”几声,那三枚蒺藜竟然从原处飞回!
唐鱼一个翻身,将唐十九压在地上,险险地避过,随即腾空翻起,从腰际抽出一柄软剑,挡在唐十九面前。
唐十九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道:“唐鱼!你原来……”
“神隐来了。”他打断了她的话,握住长剑的手微微发抖,也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
十九张张嘴,头脑嗡嗡地乱成一片,还未曾说话,就听门外有人低声冷笑:“臭小子倒挺敏感。”
那声音钻入耳内,落入心间,狠狠地撩拨了心弦。
一声“云谈”险些呼出,唐十九的脸顿时变得惨白。然而只那么一瞬,她便冷静下来,垂首黯然了。
她一定是太挂念沈云谈了。那样一个动不动就生病,连玄背刀都挥舞不动的笨蛋,怎么可能是大名鼎鼎,名震江湖的神隐。
况且……在她第一次听到神隐说话时,就有点觉得神隐和云谈的声音像……
只是声音像而已……
毕竟不是云谈啊……
纤细的手指蜷起,抓住了裙摆,一个小小的念头突然浮起,她多么希望,如今来救她的英雄,是沈云谈。不,不一定是英雄,哪怕他打不过,救不得。只要他肯出现,让她看一看他,知道他平安无事,便足够了。
神隐的声音再度从窗外传来,意外地带着些关心:“唐十九,你在吗?”
唐十九刚要出声,就被唐鱼一把按住了唇了,在她耳边低声道:“千万莫做声,出了声音,他便知道我们位置所在,便要痛下杀手。”
无数个念头在唐十九脑子里飞快滚过,本能地觉得神隐不会对自己下毒手,但是……唐鱼呢……
她不敢保证。
“不说话?”窗外的声音冰冷起来,像一把刀,刮过耳膜,“那我就不请自进了。”
“进”字未说完,但听“喀啦”一声,房门已被拆下,掷了下楼。
客栈鸦雀无声,神隐这般做弄,也没听见掌柜的闹腾。
唐鱼贴着她的耳,仿佛知道了她的疑惑,用内力传音:“神隐已经将这客栈里的人全杀了,你须小心自身,他要抟扶心法,必然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