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棠并不知情,听见封逸这么说,赶紧放下手中的笔,严肃地点点头,脊背挺得笔直,看起来像只紧张的小河豚,还挺可爱。
封逸领着小河豚穿过人群,走出后门,一路无事发生,两人顺利到达车站。杜清棠也没走,他似乎打算亲眼看着自己上车。
封逸心里一暖,侧身望着他,想说些什么,却在瞬间被惊艳——傍晚和煦的光穿透了杜清棠的发丝,像碎碎的金粉,在阳光的衬托下,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浅浅的绒毛都看得分明。
原来我也是个好色之徒?他有些怔愣地想。
杜清棠四处张望,没发现异常,终于放松了紧绷的身体,他微微仰起头,眼睛里有点点的光:“别担心,我在。”
封逸笑着点头。
熟悉的歌谣由远到近,伴随着人群的惊呼声,淡淡的尘土气浮到空中——一辆洒水车正以略快的速度驶来。
周围没有躲避物,有的人以防被水溅湿,跨过低矮的灌木丛,跑进绿化带里。封逸只是迟疑了一秒,就被杜清棠迎面抱住,突如其来的冲力使他倒退两步,脊背猛地撞上树干,头顶上的枝叶轻轻摇晃。
一片枯叶飘进杜清棠的后衣领里,他抖了一下,手臂揽得更紧——他试图用比封逸矮了一个头的小身躯,为封逸挡住水花。
冰凉的水汽迅速袭来,快得让人没有反应时间,不少人发出骂街的声音,却拿那辆洒水车毫无办法。
封逸只来及圈住杜清棠的脑袋,刚闭上眼睛,就被淋了个透心凉,不难想象,他面前的人会是怎样的惨状。
洒水车走后,骂骂咧咧的学生和路人渐渐回到原地。他垂眸,入目就是带着小水珠的雪白后颈,看起来细腻似瓷器。封逸心神一动,呼出一口热气,枯叶是被吹掉了,那块肌肤也泛起了浅浅的红。
“啊——啾!”杜清棠在他怀里打了个喷嚏。
封逸赶紧把人从怀里推开,关切地问:“冷吗?后背是不是都湿掉了?快把外套脱下来,你穿我的!”
初冬的天,一受凉就很容易感冒发烧。封逸裹着冬季校服都觉得有点冷,更别说只在衬衫外套了一件宽松毛线的杜清棠了,噢,还有一件薄得不算衣服的校服。
前几天孙海亲自把两套同样的春秋季校服递给杜清棠,说是特意托缝制校服的工厂临时补加的,还交了加急的钱。就这还慢悠悠地拖了一个月,而且现在可是入冬了啊!
封逸心疼坏了,见人傻站着不动,先把自己的冬季校服褪下,再把杜清棠的湿外套扒了,给他披上自己还残余体温的校服。
他一边觉得内心暖乎乎的,一边又懊恼自己为什么要开那种玩笑。封逸已经知道了,他这个小同桌单纯又懵懂,像碎钻,每一面折射出来的都是温柔的光。
杜清棠在十月末冷得发抖,可他很开心,很兴奋。在他的保护下,面前的封逸只是湿了头发和手臂,如果他没有冲上去,那这个人一定会被淋成第二个自己。
当然,他并不知道如果自己站在原地,封逸也会将他紧紧搂进怀里。
他只是欣喜,原来像他这样的人,也能为别人做点什么呀!
可是仰起头,他发现封逸紧皱眉心,面色不善,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开心。那张脸轮廓鲜明,鼻翼挺拔,嘴唇很薄,眉眼间有种硬朗的感觉,皱眉的时候看起来很凶。
杜清棠自然是不会怕的,他早已习惯了封逸的温柔,“你在生气?为什么?”
封逸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神色自然:“因为看见你难受,我的心也会很难受啊。”
他不担心杜清棠会露出疑惑之外的表情,在他眼里,小同桌看起来十七、八岁,关于爱情的认知却好像停留在七、八岁,或许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只会眨着那双茫然无措的眼睛,一脸无辜。
杜清棠却没有封逸想的那么无知。因为那种心里很难受的心情,他自己也体会过。虽然还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那样的心情,但他已经知道,此刻,他和封逸,是一样的——都会对对方产生心痛的感觉。
喧闹声再次响起,原来是有辆公交车来了,学生们自觉排着队,一个接一个地往车上走。
封逸左手捞起放在树旁的书包,右手隔着衣袖攥住杜清棠的手腕,笑着对他说:“好了,我们一起走吧,我带你去我家换衣服,你再洗个热水澡——很近的,只有五站路。”
他突然想起裴庆阳的那句“报酬是,一杯奶茶”,紧接着道:“你还可以留在我家吃晚饭,我的厨艺其实不错,嗯,就当是,感谢你保护了我吧。”其实他还想说,你就是留宿我家都没问题,刚巧裴庆阳那家伙也在,你也不会太拘束。
但那样就有些过头了,可能会吓到小同桌。
杜清棠没有回答,反拽着封逸走向车门,再晚一点点,公交车都要开走了。
啊,既然如此,那就是同意了,对吧?
车厢里不算特别挤,相比于这个站点的其他公交,这班车算是人迹稀少了。
封逸抓着后门边的扶杆,杜清棠就站在他身边,一只手挨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乖乖抱着湿掉的校服。
近距离对比之下,他才发现杜清棠白得有点不正常,正常人是白里透红,而眼前的这只手,白里透青,指甲盖都是深紫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