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之后,陈雎儿曾经这么评价过这些人,她说自己很佩服他们。彼时苏蕴仪不明所以的看着这个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好友。不明白为什么上一秒还讨厌到要死,下一秒又很心悦诚服的说出‘佩服’两个字的她,这是要干什么。
当然她绝不会认为这个‘佩服’是赞美,知己莫若友,苏蕴仪淡然的等待着下文。果不其然,陈雎儿以五体投地的态度说道:“可以把世界当做舞台的人已经不多了,他们能够无视所有人,自顾自画的进行着慷概激昂的演讲,难道不值得我们佩服吗?不说别人,单单你和我,可以这么若无其事的无视掉所有人惊诧的目光,进行辩论,你能做到吗?反正我是做不到的。”
如果非要从这一方面来看,她竟无以反驳,沉默了两秒后,由衷的道:“你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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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伴随着几声清脆的响声,小白球在台桌上四处滚动着,被它所撞到的其他花色的球,都利落的一杆进洞。
阿诚阴沉着一张脸看着专注打球,把所有怒气都发泄在撞球上明楼。昨天上午明台通过了王天风给他出的任务,下午王天风就被成功的把自己送进了汪曼春的七十六号,为‘死间计划’拉开了序幕。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要为这个计划做踏路板。
王天风是个好老师,明台也是个好学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有的时候,明楼甚至希望他不那么优秀,这样也就不会被王天风选中了。
几场球打下来,明楼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把球杆放到了一旁,松了松箍得紧紧的领带:“接下来我们要有一段时间不能回家了。”在那块‘伯爵’确定明台为间谍的手表也被汪曼春的人发现之后,一切都如他所计划的一样,悄悄展开了。
明楼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明台走上一条不归路的,所以在最开始确定了他被王天风选中为‘死间计划’的人时,就悄无声息的制定了另一套不为人知的方案。这套方案执行起来会很艰难,不小心甚至会有众叛亲离的下场,但是他却别无选择。
明楼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一段也许会影响我们终生的黑暗日子即将开始了。”
阿诚没有说话,他早就做好了准备。黑暗是为了迎接黎明,为了中国的明天,他早就做好了粉身碎骨的准备。
在计划彻底开始之前,自己只需要做最后一件事了,送蕴仪出国:“买好飞往法国的机票了吗?”
阿诚沉重的点点头:“可是这么突然,蕴仪肯吗?”
“肯也得肯,不肯也得肯。这次不能让她任性!”这件事都是自己不好,早就该下的决定,却一直拖到再也无法回旋的地步才开始实施。虽然会费一番力,但是结果并不会有什么改变。
“可是大姐那里怎么办?大姐那个脾气,在什么都不知道情况下,猛然得知明台的事,我怕后果不堪设想。”明台是被大姐当做儿子养大的,谁都无法想象大姐在失去‘儿子’时,会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正因为这样才要把蕴仪送走。日本人一直都想要拉拢苏家,又碍于苏伯父的地位,不敢贸然出手动粗。在这样的情况,如果让日本人知道蕴仪和明台真正的关系,他们就有‘名正言顺’借口对苏家出手了。”明楼已经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过了,最终还是决定送走蕴仪和苏伯父,是最正确的。等风平浪静,再接他们回来。
大姐确实是一颗不定时的炸弹,阿诚试探的提议道:“要不然我们实情告诉大姐?”
“告诉大姐?”明楼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嘲讽的勾起了唇角:“你觉得有用吗?”
阿诚再次陷入了沉默,如果大姐真的这么好沟通,他们就不会这么难了。其他时候,尤其在明台这件事,大姐根本无法正确的判断。
“行了,走吧。”明楼率先站了起来。
“去哪儿?”
“苏家!”
第五十六章
明楼在云莱的指引下来到书房时,苏继荣埋首在一本古籍中,对自己的到来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就算是奈何不了自己的女儿,却依然介意着自己的身份。以他的行为表示对自己不屑,和抗拒。看来蕴仪什么都没和他说呢。
明楼走到桃木书桌前,折腰行礼:“伯父。”
“嗯。”沉闷的嗓音让明楼唇角浮起一丝苦笑。苏继荣眼皮轻撩,翻了一页:“明长官这是做什么?”
一声‘明长官’让明楼谦逊的道:“伯父,你真是折煞我了。明楼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
苏继荣合上古籍,终于给了明楼一个正眼,对他相求之事起了兴趣。好奇到底是有什么事,让这个新政府官员用到‘求’字:“说吧。”
没说‘答应’和‘拒绝’,就说明他会根据所求的内容再来答复。明楼直起身体,诚恳的看着苏继荣,一字一字道:“我希望伯父可以带着蕴仪离开上海。”
苏家和日本人的关系一直如紧绷的琴弦,明楼和蕴仪的关系,还有他所处的位置,让苏继荣以为他所求之事必是为了日本人而来。没想到却出乎他的意料,自己是层打算带着蕴仪离开,为了避难,也为了淡化她这份感情。从明楼嘴里提起,他却格外的好奇:“为什么?”
明楼看向窗外天空沉沉的乌云,叹道:“因为上海要变天了。”
苏继荣也看向窗外,“上海的天早就变了,我已经好些年没有看过蓝天白云了;呼吸过花草的芳香,泥土的湿气了。”见得更多的是硝烟弥漫下的累累白骨,闻到的是血刺鼻的腥味。
“明楼,有件事我早就想问你了。”苏继荣双眼的目光集中到这个挺拔的身影上,探究的询问:“你是谁?我的女儿我很清楚,她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虽然她说服了自己,也说服了我,相信你的清白。可我看得出,她还是很不开心,心事重重。可就在前段时间,她从明家回来后,我就发现她变了,笑容里再也没有忧郁。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我依然看得出她又变成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仿佛从前的一切都是一场虚幻。我猜她肯定在明家发现、并且肯定了什么,否则不会变得这么快。你说呢,明长官?”
“伯父果然慧眼独具。”明楼从决定要来苏家就做好了身份被揭穿的可能,因为他知道唯有把自己底牌彻底亮出才能说服苏伯父彻底站在自己这一边:“我是军统安插在新政府的一颗钉子,军统上海站站长,代号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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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乌西坠,绚烂的晚霞把天边的云彩装点得绚丽梦幻。
苏蕴仪挽着陈雎儿的胳膊不依不饶的摇晃着:“你还没告诉我呢,你在追忆什么啊。那座茶楼到底有你的什么秘密啊?”这个问题从今天上午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勾得她心痒痒。
苏蕴仪和陈雎儿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念书,一起留学。自己几乎知道她所有的秘密,可以说再没有谁比自己更了解她了。越是这样,她才越好奇,在雎儿的心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举足轻重的地方。最最关键的是,自己居然对此一无所知。
这也让她愈发好奇,揪着这个疑惑纠缠了陈雎儿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