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搂着陈萝未眠的夏彻披上大氅,朝着成阳秋迎了过来。
惯来有些怕夏彻的成阳秋,这次不仅未同夏彻言语,甚至还瞪了夏彻一眼。
他活蹦乱跳的师姐,同夏彻在一处后时时东奔西走,没拥有过一天安生日子就算了,如今竟然还被病痛拖累到不能自医治。
阿如伺候着昏睡的陈萝换上衣裳,成阳秋直接入了陈萝卧房。
细细净手之后跪在床边,两指搭上陈萝已经瘦了两圈的手腕之上。
眉头越锁越紧,一颗心也被越抓越紧。
眼眶以肉眼可见之速度泛红,泪花带走烛火的莹莹之光,白日的光亮紧追而上。
见惯生死的成阳秋,看向夏彻的眸光越来越沉。
作为医圣一脉唯一的嫡传弟子,作为这片疆域最富天赋的医者,陈萝这双手却因着毒入肌理,麻木到抬手的困难。
如今还只是不能看诊,若未得解药,日后连自理都困难。
掌权者惯来心性凉薄,成阳秋不知到了那一日,夏彻对陈萝之初心可否还能保?
不敢擅自施针,成阳秋背着药箱入了厢房,泡在浴桶中借着细微水流之声静心。
脑海中回荡的,是此生看过的所有药典。
猛然钻出浴桶,成阳秋换上干净衣裳直接站在书桌前,将施针之脉象画了出来。
胡乱套上棉服,成阳秋顶着满头湿发冲出房门,及至通往正院的垂花门,见到似乎已经等了极久的夏彻。
距离凑近,夏彻朝着成阳秋沉沉拱手:“阿萝便拜托师弟了。”
从夏彻身边走过,又回头看向夏彻:“殿下不同我一道进去?”
夏彻抬头,摇头:“娘子不想我进去,我在此处等师弟。”
成阳秋抿唇,继而跟着阿如入了暖阁。
想来是略微等了一阵子,陈萝又昏睡了过去。
成阳秋反复握了握被冻僵的指尖,从药箱中拿出银针。
烈火炙烤之后,逐根落在陈萝身上。
一条从手臂延续到脖颈的静脉,由青变黑,又化作了苍白模样。
银针戳破陈萝指尖,黑血一滴一滴落下之时,陈萝幽幽转醒。
成阳秋起身整理衣襟,又捋顺了在地暖烘烤之下,半干半湿的头发,朝着陈萝弯腰:“师姐,我来迟了。”
杏眼含笑,将嘴角的苍白压下:“你来了,我便安心了。”
陈萝明知此毒难解,却还是在竭力求生。
她不想死的,她想要长长久久陪着她的殿下,她也想陪着她的一双儿女长大成人,看着他们找到愿意为之付出一生的理想。
“师姐这毒是如何中的?”
陈萝没有接这话茬,反而侧目看向阿如:“前些日做的冻梨估摸着好了,我有些想吃。”
自重毒归来,陈萝胃口一日不如一日,三餐尚且吃不下,何曾动过吃零嘴的念头?
成大夫当真是厉害。
他一来,她家夫人就想吃东西了。
想吃东西,那就说明身子骨快好了。
阿如快步朝着后院冰窖跑了过去,那双依然澄澈的眸子,久违的装满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