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剧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突兀。
惊慌失措的贵族等着眼睛,心跳骤停,即将伸向脖颈或腹部的獠牙和尖爪陡然停下,在劫后余生地庆幸与木然中被灰尘呛得眼泪直流。
伯纳尔像狗一样不顾礼仪,手脚并用爬向灰烬。由尸体化成的尘土更轻,带着焦木的味道,还有一丝腐烂的臭味。而这些在伯纳尔眼里,却是破碎的珍贵钻石。
属于人类的贪生怕死在贵族的脸上消失,危机过去,他们又变成了嗅闻血肉的豺狼。
“这是国王所谓的神谕?疯了,疯了,根本就是怪物!”
“陛下是要拿我们做吸血鬼的口粮吗?别以为我们家族这么好惹!”
“说清楚!”
因为惊恐而虚弱的声音此时底气十足,华贵衣服上沾染了污渍,随行医师慌乱地冲进会场为受伤的贵族医治。
伯纳尔瘫倒在地,阴郁地盯着高台下讨伐他的贵族。
愚昧,自大。
这些贪婪的蠢货怎么能比得上他,他拥有漫长的生命,拥有比人类强大的身体。这些人凭什么找他来要回“公道”?
“诸位。”莱恩斯站在伯纳尔身前,看向高台下愤怒的贵族们,“根据血猎的调查,由血族假扮的‘海蒂’已经在伯纳尔陛下身边潜伏已久,此事是血族从中作祟。”
贵族们不屑地看着莱恩斯,却因为在场猎人们手中的匕首和枪不敢轻举妄动。
“一个猎人怎么可能看透皇室的意图。说不定那什么海蒂就是个噱头!”
反抗的声音响起,越来越多的贵族发出质疑。站在他们面前的是百年前被他们驱逐出南区的“粗人”,这些只会打仗的劣等人种就应该在北区那种蛮荒地区生活,要他们听猎人的话,不如说是一种侮辱。
“我认为莱恩斯探长说得有理。”
贵族们纷纷抬头,不屑地神情在看到军政大臣尼尔时,消失了大半。
“陛下与诸位中的不少人交往颇深,言行与想法绝不是会背叛维森诺尔的疯子。如此改变一定是血族作祟,如果我们之间不断质疑内乱,血族的挑拨离间之计就成功了!”
“即便是被血族迷惑,我们也需要证据。”
“培养血族做士兵,还想谋害大臣,这件事陛下至少要给个说法!”
莱恩斯朝咄咄逼人的贵族看去,两个人都是有些年纪的老贵族,身份高贵,家族底蕴丰厚。即便言语激烈,两个贵族的表情却沉稳异常。
讨要说法是假,弹劾国君才是真。
伯纳尔的这招棋看似天衣无缝,能够碾压所有有异心的贵族,但最大的筹码崩溃,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他迎来的不仅是贵族的责难,还有盯上他王座的毒蛇。
“各位。”
嘈杂的低语戛然而止。一直沉默的老教皇站起身,花白的长胡子与牧师袍融为一体,苍老的面容带着不可侵犯的神圣。
在方才那片混乱中,这位年迈的神父连起身都不曾有。
“血族的重现是重大危机,血猎会长与教会也曾有几次会面,可却未有一人与我提起异样,说明打入皇室的血族能力必然不容小觑。现在皇室之中是否有同伙,陛下的精神状况,包括血族士兵是否有所残留都是亟待确定的问题。”教皇扫视贵族,像看着胡闹的孩子们,“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这次多亏了莱恩斯探长及时发现问题,揪出血族。”
“血猎会长被偷梁换柱,我们竟然没有及时察觉,也是我们的过失。”莱恩斯摇头,拒绝了教皇的褒奖。
“对诺德的死,我深感遗憾。血猎现在群龙无首,南区又需要专业人员的帮助。”老教皇看着莱恩斯,朝他行礼,“希望探长能够帮助维森诺尔渡此难关。”
教皇说完,走向伯纳尔,亲昵地摸着他的头顶。脸色苍白的伯纳尔从手中飘散殆尽的灰尘中醒神,瞪大眼睛怔愣地对上教皇的视线。
伯纳尔脸上的愤恨与不甘心在教皇的注视中逐渐消失,变得疲惫颓丧,像寄宿在他身上的恶魔被驱赶,最终露出了一张饱受摧残的人类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