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燃着炉火,火光从砖砌的壁炉缝隙里透过,洒在地面上,把羊毛地毯烤得滚烫。阴冷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吹起一束又一束的月光,聚集在圆形窗户下的高台上。
疲累与疼痛如潮水般褪去,梦幻又奢靡。
卷耳渡着猫步优雅地走进阴影,大厅的舞台留给正中央的漆黑棺材。
墙壁上镶嵌铜制烛台,花纹张扬,带着几片腐蚀后的锈迹,和半截融化又冷却的蜡烛一样古旧。
莱恩斯摩挲手掌,皮肤黏连血液和碎肉,在粗糙掌心重新变得温热,浅淡血腥味因为升温变得活跃,勾引起黑暗里的魔鬼。
这幢古堡在安德烈入住之前一直是荒废的,可能会在上个世纪拥有一位声名显赫的主人,但在莱恩斯的记忆里,这里只属于一个人。
棺材没有封顶,洒下的月光恰好落在里面,从正门的位置远眺能看到一点苍白的面庞和细长的睫毛。
如同被惊动的蝴蝶一般,镀着月光的睫毛颤动两下,露出藏在下面红宝石一般的眼睛。
无论过去多少年,吸血鬼的容貌永远不会改变。
人的梦境不会复刻记忆,却会在期间点缀可有可无的细节。就比如莱恩斯明明不是在宽敞华丽的古堡与安德烈相遇,此时的吸血鬼依然穿着最初相见似的衣服。
血族读心术专有的艺术感,实在无聊。
莱恩斯贴着墙壁,犹豫片刻抓住了腰间匕首,毕竟他们的初见不算友好。
半撑着身子的血族如同刚从蚕茧挣扎而出的成虫,惨白柔弱。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袍,外面披着绒布材质,金线点缀的外衣。如果加上一柄镀金镶嵌珠宝玉石的权杖,他就是教会至高无上的教皇。
这身衣服血族不知道抢夺了多少个教会才凑在一起,里衣与配饰明显不是一套,只是勉强卡在一个色系内。
“好香。”月光落在金色的发顶,映出一圈稀薄的光,安德烈喉口滚动,轻声说道。
莱恩斯指尖灵活地把玩匕首,防止紧张的情绪影响肌肉运作,他紧紧贴着墙壁,无声地靠近。
血族因为各种原因用禁法封印了安德烈,为他穿上被神祝福的圣衣,耳边摆放古老的圣经。他们将一只恶魔放进天堂,并在堕落的通道外上了锁。
在现有的记载里,莱恩斯找不到这种刑罚的来源,但听起来带着一种希望罪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恶毒。
高台近在咫尺,莱恩斯屏住呼吸冰冷的银刃擦着被垫的柔软的棺材内里一步一步往上爬。
“莱恩斯?”安德烈舌头舔着失血的唇,一半鲜艳犹如新生,一半灰的濒临死亡。
莱恩斯眉心簇在一起,右手迅速上挥,左手勾住脖颈,将刀刃架在安德烈咽喉处:“你认识我?”
“陷入梦境了吗。”安德烈晶亮的暗红眼瞳倾斜,打量将自己禁锢的猎人。
此时的莱恩斯保持瘦弱的身形,眼神已经成熟,脸颊却留着青涩与懵懂,看起来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子。
“你这个样子还挺新奇。”安德烈的目光在莱恩斯手腕处戛然而止,浓稠的血液因为皮肤的升温而融化,弄脏了安德烈洁白的衣袍。
那片血迹混着泥灰和草屑,却比最鲜美的人血都让人眼馋。
安德烈呼出一口气,又舔了一次唇:“我本来不饿的……”
莱恩斯手腕劲瘦,力道却不小,在地下室挣扎出的身体机能与战斗意识比身经百战的猎人都要强盛。诺德第一次带他出任务后,给出的评价是“疯子”。
一台经过精妙设计与训练的机器,每一个反应与动作都是最效率最理智的。
安德烈握住莱恩斯的手腕,冰凉触感从肌肤一直渗透到骨头,再穿梭进心脏,他不断压抑食欲,克制咬穿猎物脖颈的冲动。
“味道不太一样。”安德烈说。
他显得兴趣高昂,为见到一个看起来凄惨的莱恩斯而感到新奇,教会的衣袍轻薄,带着丝丝凉意贴紧猎人的皮肤。
月白色与任何颜色交融都带着夜晚的朦胧,闪着冷光的刀尖坠着干涸的血液。
莱恩斯感受都肌肤下冰冷的生物在挪动,金色长发磨蹭他的鼻尖,怀里吸血鬼喉口颤动,不断舔着嘴唇,最终把艳红的舌放在了刀尖上。
“唰——”
银质匕首划破空气,发出暴躁的声音。
莱恩斯挪开匕首的同时后退一步,和安德烈拉开距离。猎人双眉凝成了一团,死死盯着扶着棺材板目有遗憾的吸血鬼:“你干什么。”
“饿。”安德烈言简意赅,理直气壮地回答。
安德烈看着莱恩斯,他的鼻尖萦绕着很多味道,这些味道的来源全部是他面前的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