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谢子容落脚的青年旅店很容易,找到他本人却有些费事。
旅店的店主看起来是个很年轻的小姑娘,本来堆着笑,直到看见我身边满脸凶相的四个职业保镖,那笑容一下子就变得十分生硬勉强,仿佛冬天挂在树丫上哗哗作响的塑料袋。
您好,请问有什么能帮您?她缩在柜台后面,细声细气地问。
我来找你们这里的客人,叫谢子容,麻烦查一下。
这个按理说我们是不能
左边的保镖立刻往前走了几步:请您配合我们。
他长得人高马大,几乎将店主整个都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中。
小姑娘瑟缩了一下:你们是警察吗?或者你们有什么证件吗?
闻听此言,几个路过大厅的租客纷纷向我投来探寻的目光。
我推了推墨镜,确保它还在我鼻梁上:不,我是他的朋友。你只需要告诉我他在哪个房间。
这样的气势确实太咄咄逼人。
店主愣愣地望着我,估计就在迟疑的这几秒内,年轻的小脑瓜里已经闪过了不少的警匪片、黑帮片和爱情片:但他现在出去了,没在店里。
不介意我坐着等他吧?我垂眸看了一眼沙发,黄色的布料上有不规则的淡褐色咖啡渍,想必曾有人在上面撒过不少东西。虽然尽力补救,但就像瓷器上的裂痕,寡淡又扎眼。
保镖们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铺在沙发上:小姐请坐。
其余在场人的目光可以称之为惊骇。
他们少见多怪的样子我已经习惯了。平时出门,我一直都很低调,但在特殊时期见谢子容,不得不谨慎一点。所有人都应该知道,他是有人保的。
在大厅里雕像一般被人观赏了两个小时后,谢子容终于从外头推开了旅店的玻璃门。
他换了一身普普通通的白T加牛仔裤,但多年富养出的清贵气质,仍然从白皙的皮肤、整洁的鬓角、完美的指节上流露出来。让人一眼就看到这抹人群中卓尔不群的亮色。
他不经意地抬头扫了一眼,立刻停下了继续推门的手。
我望着他,他望着我。
他可能想转身离去,却碍于面子不得不停在这里。
进来吧,我等你很久了。我对谢子容说。
我爸让你来的?他认命地走进店,眉眼都低垂下来。
柜台里的店主尽管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擦杯子,眼睛的余光却死死黏在了这边。
不是。我思考了一下,决定告诉他一半的实情,谢叔叔没打算劝你回家。他刚刚对外宣布切断你的经济供给,并且要求所有人都不能帮助你。
谢子容听完,波澜不惊道:我猜也是这样。
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你身上的钱还够住几天青年旅店?到时候你还能去哪里,去睡桥洞吗?我着急到有些口不择言,你现实一点好不好?
谢子容惊异地看了我一眼,但那并不是赞许,而是一点点无法遮掩的疏远与失望:可我从来都不是一个现实的人啊。
他微笑着,礼貌而冷静地向我陈述这一事实。
沉默。
对不起我的舌头瞬间失了灵。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回房间了。谢子容轻轻颔首,谢谢你的好意,但不必经常来找我,我爸知道了会对你心存芥蒂的。
我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远,走上狭窄的楼梯:哎,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打我电话,我随时开机!
他在消失的最后关头停了一下,侧过半边脸,轻轻点了点头。
但我知道,他的意思是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