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么?”段潇鸣把着她的手,将两半玉璜合在一处,正好是一方完整的玉璧。
泠霜轻浅一笑,轻声道:“你送的,什么都喜欢。”
“你呀,平时也从来不求什么,别人总是金银珠玉地要着戴着,就是你,也没见你向我开口要过什么,老是想给你送样东西,可总是不知道该送什么。”段潇鸣轻轻拥着她,温言道。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要来做什么?!你既然多的是,尽管给要的人送去,想必,这也是剩下的吧!”泠霜蓦地一翻脸,冷笑说道,一甩手,将一对玉璜掷到他身上。
“果真是个醋坛子!”段潇鸣忙去接住了玉璜,生怕摔坏了,抚额大叹道:“我倒是想送给别人,可就是没处送了……”握起她的手,轻轻把一对玉璜放进去,贴在她耳畔道:“我早就把她们都放出去了,西苑已经空了……”
“哦?那我怎么看见索伦雅库特等几个部的公主都还住着?”泠霜眼角轻挑,妩媚娇笑。
“査巴奇这些人一直忠心追随我,我总不能这么不讲情面吧。”段潇鸣脸色也重了几分,原来她一直都知道。
“我也没让你赶她们走啊?不过是随口一问,紧张什么!”泠霜一哂,偏开头去。
“我说过,终身不会弃你而去,当日如是,此生亦如是!你又何必多心?何必要这么明白?!”段潇鸣似叹似怨,一番话说得甚觉无力感。
泠霜内心一震,随之激荡开来。原来是她多心,原来,是她太过明白了。是啊,或许,他说得对,何必要这么明白?!
如果,一辈子都可以不要明白,永远像当年太尉府里的天真烂漫的心思,该有多好?
一瞬的垂眸,泠霜脸上复又噙起一抹微笑,反手握住他的手,将两半玉璜分别贴合包在二人相扣的掌心。
依然是那一双长年握剑的手,沧桑厚茧,层层叠叠,握起来,仍旧那般厚重。只不过,不再温暖如昨。
袁泠霜这一世所求,怕是无人能给得了了。
这一刻的段潇鸣,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心里要的。
“这一对珩璜,你要哪一半?”短暂沉默之后,段潇鸣轻声探问。
泠霜百转千思,本在一念,也不肯显露出来给他看。
沿着他的探问,微侧螓首,明眸漫睐,笑道:“珩璜,珩璜,珩在上,璜在下,我自然是要上面的珩了,这样才好压着你!”
段潇鸣听她讲完,低低闷笑起来。
泠霜疑惑地侧眸看他。秋千一荡一荡,桃花枝头,缤纷花雨阵阵而落,散在二人肩头发间,悄悄地氤氲开一层粉色的雾气。
段潇鸣俯头轻咬她的耳垂,邪魅而笑:“好……以后,晚上我都让你在上面,压着我……”
那一架秋千,一直从春天荡到了秋天。
段潇鸣陪着她从桃花满枝头一直荡到了桃树枝枯萎。
他每天拥着泠霜,一遍一遍说着,明年的这个时候,他们的孩子生下来了,他就抱着她和孩子一起,三个人一起坐在上面。
泠霜每每笑道,那可不成,树枝都要被压断掉的。
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了。这也让段潇鸣越来越放心她了,对她越发呵护备至。
他看到泠霜越来越多的笑,同时,他却离她的心越来越远了。
他不知道她每天都很安静地练字。以前,她父皇还活着的时候,老是数落她写的一手烂字,简直有辱家声,为了这事,没少罚她。可是,那个时候,就是不肯好好写,成天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如今这段日子,越来越闲了,便索性修身养性,每日临帖。
她如今的字,已稍有风骨,写得最满意的,便是‘难得糊涂’四字。每日都要写上上百张,哪能不好?
难得糊涂,难得糊涂,人活着,还是糊涂些好。即使不糊涂,也要装糊涂。这世上,本没有几个是真糊涂的人,那些大糊涂小糊涂,不过都是装出来的。明白了不好,便装着糊涂吧……
就像她如今,任何人都羡慕她,大汗这么宠她,简直是当作了心肝宝贝一般地疼着。
既然大家都这么说,必然是不会错的,所以,她也就跟着信了,信了。
所以,她总是在他怀里安恬地笑,去听他描绘的明年这时候三个人荡秋千的情景。
她总是笑着的,就算她知道,当他在宠她的同时,频频对査巴奇等人的女儿们加封,赏赐;就算她知道,就在他温柔地对她说私房话的同时,他已经开始集结粮草兵马,准备开始攻打凉州……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到底怎样,总是只有本人自己明白的。但是,至少,她现在还可以用这个高贵的名分,用段潇鸣对她的这份宠爱,让她们羡慕,嫉妒!至少,还有人嫉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