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一间明亮的教室里,没有任何人能感受到我的存在。
老师正在讲课,粉笔摩擦墨绿色的黑板,发出沙沙的响声,班上大概有三四十个学生,我只认识一个人,就是那个带着小兔子头花的小女孩,除了她以外,所有人都没有五官,空空的头颅就像一个肉团,中间有一个凸起的尖尖,那是鼻子。
我慢慢走近她,他的同桌反复问着一句同样的话,我离得越近,声音就越大,还有很大的回音。
谭寰煐,你为什么哭?
阿谭接过同桌递给她的餐巾纸,她说:「我和我男朋友分手了。」
「那你爱他吗?」
阿谭摇了摇头,「不爱。我哭不是因为我爱他,我哭是因为我后悔和他在一起。他是个很差劲的人,他家里很穷,他喜欢打架、喜欢偷东西……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连我的名字都不认识!他很没文化,他都没上过学,所以我买了一本新华字典送给他……我们第一天约会时,他送我了一个机器猫,他骗我说那是因为他喜欢机器猫,其实我知道,那是因为他只看过《机器猫》!这个土狗只认识这一个卡通人物,他们家连电视机都没有,他母亲连让他去村里小卖部看电视的一元钱都舍不得给他!」
「那你为什么要和这样的人恋爱?」
「都是他逼我的,他非要强迫我和他谈恋爱……他送过我很多礼物,但我根本就不稀罕,那些东西肯定全都是他偷来的。」
不是。那不是偷的,那是我买给你的。那是我认真挑选的礼物。
阿谭用纸擦干了眼泪,突然抱住了她的同桌,「其实我喜欢的人是你,我一直都喜欢你……」
他们两个突然旁若无人地「吻」在了一起,他的同桌没有嘴,但是他们却在亲吻,阿谭用她的嘴唇亲吻那个大肉球。
我感到一阵恶心,迫切地想伸手阻止他们,可是我和他们隔了一层隐形的屏障,我摸不到她,也无法走动,我只能撕心裂肺地大声喊叫:「我操你妈!你们在干什么!快停下!」
我惊讶地发现自己失去了声带,变成了哑巴,连我自己都听不到我的声音。
他们忘情地亲吻,互相爱抚,直接在教室里脱光了对方的衣服,很可惜,同桌的身体不是一个肉团,他的胯下依旧长着男人的生殖器官,并且已经完全勃起了。
他们在课桌前做爱,阿谭用双臂环着同桌的脖子,坐在他的鸡巴上淫荡地扭着腰,两瓣圆滚滚的白屁股被同桌的手拍得啪啪响,她的淫水噗呲噗呲地滴落在凳子上,她眯着眼睛,嘴里不断发出淫靡的喘息声,她甚至伸出舌头舔舐那个恶心的大肉团,那个没有五官的脸……
「快停下!!有人吗!喂!有人能听到我说话吗!快放我出去!!」
我把手扒在透明的屏障上奋力呼叫,却没有人救我,唯独他们二人的交媾声一直像个立体大音响一样飘荡在我耳畔。
好刺耳。
我听到阿谭说,对,就这样,爽死了,操我,老公,继续操我,操死我,好舒服……
我无处可逃,就这样被困在这个无形的枷锁里很多很多年,它就像一个单向玻璃,我成了一个隐形人,再也没有人记得我,我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这些年里我没吃饭、没睡觉、没拉屎撒尿,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阿谭和她同桌的所有点滴瞬间,我看到他们一起考上了四川大学,白天上学,晚上做爱。
内射、高潮,内射、高潮,内射、高潮……怀孕。
四年后他们结婚了,阿谭完成了自己的梦想,她成为了一名记者。她老公,也就是她同桌,他成为了一名报社编辑,她和她老公都是正直的新闻工作者,他们专门报道社会的黑暗面,比如说……
抓毒贩。
我醒了,是哭醒的。眼泪像泉水一样浸湿了枕头。
现在明明是夏天,屋内的温度却像寒冬一样冰冷刺骨。我把身体蜷缩成一团,裹紧被子,却依旧感觉自己被浸泡在冰水里。
我好像发烧了。
我漂亮的鱼尾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被其他大鱼吃掉了,我的身体化了脓,每游动一下就会带出腥臭的污血。
水族馆似乎已经几百年没有游客来观光了,所有的鱼都翻着肚子,静静地飘荡在漆黑的臭水里,我竟成了这片死寂中唯一的活物。
金碧辉煌的城堡再也不能焕发昔日璀璨的亮光,它陷进了沙子里,像一块满目疮痍的废铁皮。明明只是一场冗长的梦境,但人世间已经过去了几个世纪,天地之间似乎经历了一场浩劫,这个水下王国已经泯灭了。
谭寰煐,都是她害了我。
我打算报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