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忽然听见翠翠“哎哟”一声,掀开眼皮口里含糊的嘟囔着:“怎么了?”眨眨眼,看到翠翠含着指尖,就笑话她:“真笨,缝个衣裳也会扎着手,来,给我。”
翠翠白了他一眼:“还逞能呢,爪子都动不了,给你干嘛?”
十五伸直了腿抻懒腰,脚尖绷直又缩回来,“唔,可不是么,我倒忘记了。不过惯常我自己的衣裳都是自己缝补,手艺活儿还是不错的。咦?你这是缝什么呢?这件衣裳还是新的。”
翠翠抖开长衫给他看:“你右边一条胳膊从上到下全是伤,每日里换药布擦擦洗洗的穿来脱去不方便。我把这条袖子从侧面剪开,缝几颗盘扣,方便许多。”
十五嘿嘿笑着:“多谢。可惜了这件衣裳,等伤好了再把开的缝接回去吧。”
翠翠小嘴儿一撅:“一件破衣服有什么好可惜,等你好了,我给你做两套体面的。”
姑娘一边细细的说着她有多少种好料子,哪种适合春夏,哪种秋冬,又说用什么领子滚什么边儿。这些,十五就听不懂了。
歪头看看这侍女头子,额前碎发沾了些汗,脸蛋红润可爱,低着头,只看到一只圆溜溜的小鼻头。
白底秀了小红花的窄袖衫子,海棠红的裙子,一双小红鞋只露出一对圆圆的鞋头,
“还是鸭蹼啊~”
翠翠捏着缝衣针冷笑:“手上一个血窟窿不够,还想再来几个针眼儿不成?”
蒲绍捧着个西瓜溜过来的时候,十五又是半睡不醒的样子。
“怎的又睡了?”
翠翠努努嘴示意他坐下,小声说:“听伺候在屋里的丫头说,大夫怕他疼开了一味药可以让人昏睡。我守了大半日,一直是这般迷迷糊糊的倒也没见喊疼。”
蒲绍点点头,局促的摸了摸抱在怀里的大西瓜:“那,等他醒了,你给他切开吃了吧。”
“一个人吃没意思,来来,同吃。”十五突然睁开眼,嘴边一丝坏笑:“我睡不睡的与那狗头大夫无关,他开的药也不见多高明。”
这是真话,伤口整日都是又痒又疼,没一刻能安生。十五靠着自身非凡的毅力硬挺,确实与大夫开的药没什么关系。
西瓜很饱满,红瓤黑子,又沙又甜。
十五咬了一大口,忽然想起璇玑营。来之前吃过一次西瓜,也是南域供奉上去的。不由得怀念起当时那满院子乱飞的西瓜子暗器,还有他和初一蹲在房顶看热闹的情景。
心思想到这儿,嘴里含了几颗瓜子,对着蒲绍噗噗噗的啐。
“嘿嘿,你中招儿了。”
蒲绍抹了把脸,宽宽的脑门儿上还粘着一颗,不自知。“伤成这样了还不忘调皮捣蛋?果然是个坏饼子!”
翠翠掩着嘴笑:“什么坏饼子?”
这是十五说的北方话,“这人不是什么好饼”,被蒲绍听去了,就变成坏饼子。
十五躺在椅上嘎嘎的笑,冷不防蒲绍攒了满嘴的西瓜子噼里卟噜的吐过来,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口水啊!你个二愣子,扮龙王布雨么?”
十五抓了条放在枕边的手巾抹脸:“玩儿都玩儿不利索,你还会干嘛?我们吐西瓜子可以练成口含的暗器,你倒好,直接去浇花倒是合适。”
蒲绍眨眼:“我们?璇玑营的人已经练成了口含暗器么?这我得记下来,以后防着。”
十五赏他一对儿眼白。趁其不备,再来一拨!
翠翠咯咯笑着搬了小绣墩躲到远处,一边看这两个男人互相吐来吐去,一边继续缝十五的袖子,“你们有点准头啊,别吐到我身上。”
十五和蒲绍闹腾了一会儿,忽然抬起手:“歇会儿吧,我累了。”径自躺倒在椅子里闭上眼。
蒲绍怕他有诈,离了三步远,拉着弓步向后倾着观望了片刻。见真是休战了,这才又凑上来。站在躺椅旁看了看,小声问:“热不热。”
十五没有反应,呼吸长而稳。
翠翠抬起食指压在唇上“嘘”了一声,摆摆手,蒲绍这才走了。
十五翻了个身,睁开眼,直直的看着远处果树下一丛野花。
自从解毒就总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刚才与蒲绍玩闹刻意使了力气,果然体内虚弱气力不济。难道……这毒竟毁了他的身体?!
声音微微有些发颤:“翠翠,我饿了,想吃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