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竹影这头离了四爷房后,本想一径走了,可想到卖身契,少不得忍羞咽泪。
她如今鬓乱髻散,浑身狼狈模样,实在算不得体面,感受到丫鬟们打量议论的目光,不由得垂下头去,低声下气求见姜氏。
姜氏正在暖阁中,姬妾们三三两两来向她请安,她有些疲于应对,听闻荣竹影求见,命人带到外房中,瞧见她模样,吓了一跳,赶紧屏退了丫鬟,关了门。
见到姜氏,荣竹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
姜氏听闻秦泗做的龌龊事,大惊失色。
这事非是她指使的,她只是早间提了一嘴,说自己将荣姑娘要了过来。没想到秦泗用了这般下流伎俩诱她过来,妄图玷污于她,这急色龌龊模样,倒叫姜氏都为之羞惭。
她只能宽慰道:
“荣丫头,是我不贤,未能依义笃善,助夫成德,致使他险些酿成大错,千错万错都是我不是,我不敢求你宽恕。只是事已至此,怕是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眼下唯有一计,待我向老夫人请示,以周全礼数,抬你入门,如何?”
荣竹影一路走来,只怕风声早已传出去,于她闺欲有损,她不嫁给秦泗还能怎么样呢?权宜之计,也只有将她安置在这里了。
想着,姜氏满是愧疚:“你放心,纵使秦泗日后欺负你,我也会待你如亲妹,断不会叫你受委屈。”
荣竹影明白,姜氏是一位可靠的主母,她虽生性木讷懦弱,却从未苛待姬妾下人。很多丫鬟挤破头都想进四爷房里,却不愿意踏入二爷院里,和这位不善妒的主母逃不开干系。大家都是聪明人,嫁人后,和男人的相处不过在枕席之间,而漫漫白日,却是在主母眼皮子底下度过的,挑一位好主母,才能安稳度日。
可那又如何?
荣竹影实在受够了这国公府了,她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这里充斥着虚妄,嫉妒,浮华。在这里,她是一具遭人觊觎的艳丽皮囊,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牛羊猪狗,唯独不是个人。
她想活着,想自由自在的活着。
荣竹影跪在地,诚恳道:
“夫人误会了,奴婢并非发难指责主母,也断无攀附四爷的心思,今日之事,奴婢权当没有发生过,还请夫人安心。”
姜氏微震惊,倒是有些拿捏不住她的想法:“那你吃了如此大的亏,难道就这么算了不成?”
荣竹影垂眸,心中苦涩难言。
她还能怎么样呢?难道要将事情闹大,让全府人都知道秦泗险些□□了她?须知这样的事儿被抖出来,对女人而言,便是一辈子陷进流言蜚语里,只怕这辈子都要抬不起头做人了。
更何况,秦泗是主子爷,她只是个下人。国公府有的是手段让他洗的清白,也有的是手段让自己闭嘴。
她何必自取其辱?
荣竹影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身体好似陷入冰窟冻的僵硬,连说句话都要鼓好久劲酝酿,哽咽道:
“今日之辱,奴婢受了权当受了,别无所怨,也别无所求,唯有一事希望夫人成全。”
她忽抬眼,直勾勾盯着她看,这一眼看的姜氏好不自在,手心发汗,只觉得自己好似见了鬼一般。
“求四夫人放契,将奴婢的卖身契舍了奴婢,还奴婢自由之身,便是莫大的恩典。奴婢不求交代,只求个自由。”
*
半晌过后,荣竹影捏着失而复得的卖身契,空落落的站在管家门口。
姜氏虽然不理解她,可还是答应了她,拿来了她的卖身文书,又命人拿了件旧日衣袍,赐给她穿上遮蔽身体。
荣竹影换了衣裳,千恩万谢,临走前忽然回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