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多说:
“我做梦都想吃一回肉。队里不给分肉,我们家已经有好多年没吃过肉了。”
马三多话音落下的同时,马善仁听见儿子深深地吸溜了一声,那是马三多肚子里的馋虫儿在作祟。其实已经有一条口水从儿子嘴角淌下来了,只是马善仁看不见而已。
马三多看着爹的脸,狐疑地说:
“爹,你该不会把小羊羔宰掉吧?”
“当然不会,”马善仁说,“你出去找一找,外面廊檐下有一条肉。”
马善仁说话的时候,喉咙口也泛起一团水来。
马三多在廊檐下找了一会儿,终于从厚厚的草屑里提出一条凝着黑血的肉来。
“爹——你看,找到了,我找到肉了。我以为你在骗我哩,有这么长一条哩,真有肉啊,哈哈。爹,我们煮上吃哩还是炒上吃?”
马三多在廊檐下说得上气不接下气。能够找到一块肉,这是马善仁预料之中的事,所以他不会那么诧异。他对儿子说:
“娃子,你拿上,你拿上肉去河里洗一洗,肉里会有好多好多血,等从肉上淋下来的水变清了,不红了,你就把肉拿回家来。我这就点火烧水,咱们煮肉吃。”
这一天真叫人高兴,不仅新添了一头羊,还吃到了肉。日落西山,躺在火炕上的马家父子还沉浸在这不期而至的幸福中。这之前他们刚刚有了自己的土地,有了属于自己的老黄小白和一辆小驴车。但时隔不久,他们的羊就由一头变成了两头——小白又下了个羔子。不仅如此,他们还吃到了香喷喷的肉。你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日子?眼看用不了多长时间,冬天就要过去了,他们将在属于自己的土地上播种和收获。他们就要为自己劳动了,他们就要有自己的收获了,想一想,这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事情呀。
马三多无法很快入睡,在短短一天的时间里,就连续发生了两件让他高兴的事,他真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心情才好。于是,他自语般地说:
“爹,我们已经吃上肉了。”
“吃上了。”
马善仁的回答听上去也像在自言自语。
“爹,明天,廊檐下会不会还有一块肉?”
“哦,明天么?明天大概就不会有了。”
“啥时候会有?”
“到明年,明年小白再下小羊羔的时候。”
马三多惊诧地翻了个身,眼睛盯住马善仁黑洞洞的嘴说:
“小白下羊羔的时候,难道会有一块肉从身上掉下来?”
马三多想了想又说:
“小白身上明明好好的,一点也没烂呀!”
马善仁说:
“那是多余的肉,羊羔生出来了,那片肉就没用了,就会自动从小白的身体里掉出来。”
马善仁尽力给儿子作着解释,他想尽量说得委婉一点,但儿子还是穷追不舍地要问个究竟。
马三多有些丧气地又朝相反的方向翻过身去,分明已经有几分埋怨他爹的意思了。
“我还是没弄清。”
马三多说。
马善仁干脆地回答:
“就是胎盘。”
“爹,你是说……我们刚刚吃下去的是羊的胎盘……”